苏峥将慌张和担忧都表现在了脸上,萧景瑜想要忽视都难。
眉眼微动,萧景瑜暗自盘算一番后对苏峥说道:“是啊,那个时候她大概是想向晚辈证明她的价值,故而十分拼命,后来晚辈才打听出她为了找到那些物件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晚辈十分感动,便依照约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鼎力相助。”
果然,一听到萧景瑜这话,苏峥就变了脸色:“她都接触了些什么人?可有从西北来的?”
“这……晚辈就不清楚了,”萧景瑜故作疑惑地看着苏峥,“西北那边有什么人是她不能接触的吗?与晚辈的母亲有关?”
苏峥一惊,连忙回神:“不,没什么,只是西北民风彪悍,我怕她在人家手上吃了亏。”
苏峥的这个解释实在牵强,连苏峥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心虚。
“这样啊,”萧景瑜垂下眼,没有刨根问底,心里却暗自将这件事记了下来,“不过苏漓通世故,心思细密,做事比晚辈还要大胆,也比晚辈还要慎重,想来是不会吃亏的,而且后来晚辈暗自查探过,也没听说她曾受人欺负,三爷大可以放心。”
“放心?”苏峥苦笑,仰头就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原本也是放心的,因为放心,所以才敢将她一个人留在京城,留在苏家,可结果呢?若只有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是那样的?”
萧景瑜默然不语,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苏峥便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原本想问的事情。
“回京之后,我听到了一些传言,是跟漓儿有关的,因此……”他想问一问萧景瑜那些传言中有几句是真实的。
听苏峥提起那些传言,萧景瑜轻声一哂:“三爷不常在京城,不知道京城里那些人的舌头能有多长,流传于坊间的那些传言,三爷听过便罢,不必在意。”
闻言,苏峥稍稍放心了些:“所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萧景瑜盯着苏峥看了看,半晌后叹了口气:“晚辈知晓三爷夹在中间必定是左右为难,可空穴不来风,外面的那些传言虽不能说是句句属实,却也都是确有其事的。三爷将苏漓托付给苏家二房,二房私吞了三夫人的嫁妆而后苛待苏漓的事情是真,苏家的其他人袖手旁观是真,苏漓为了活下去而汲汲营营抛头露面是真,玉人阁因为苏漓的出其不意而日进斗金也是真的。”
苏峥的脸色一沉再沉:“那漓儿挟私报复斗垮林家的事情呢?”
萧景瑜哂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挟私报复,那会儿大灾当前,国库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原本只要户部去向北唐富商募捐即可,林家却偏要煽动陛下给苏家安个罪名,好抄了苏家的家来填补国库,苏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苏峥皱眉,将信将疑道:“林家是苏家的姻亲,怎么会这样对待苏家?”
萧景瑜淡淡地说道:“三爷别忘了,苏家跟林家是姻亲,也是对手,尤其是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只要没了苏家,林家就是商贾世家之首,更不用说苏二爷流连花丛,将二夫人气回了娘家,苏家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算是断了跟林家之间最后的情谊。”
苏峥眉心紧蹙,脸色难看。
母亲年轻时做事一贯周到,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平日里的为人处世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广受称赞,可怎么老了之后净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见苏峥默然不语,萧景瑜又道:“三爷回京已有数日,对苏当家的为何突然召您回京一事大概已经心中有数了,晚辈知晓您骤然回京,对所见所闻皆是心中存疑,但恕晚辈直言,三爷您所有的猜测多半都是正确的,如今的苏家早已不是您儿时待过的那个苏家,恐怕是没剩下多少温情。”
苏峥又沉默一阵,然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问萧景瑜道:“漓儿她是什么时候搬出苏府的?”
萧景瑜据实相告:“其实苏漓自从去年开了玉人阁之后就不常住在苏府了,后来苏氏旁支开始找苏家的麻烦,苏漓见苏当家的分身乏术,这才回到苏府,帮苏当家的出谋划策,春末那会儿她还跟卢老一道去了趟江南,好巧不巧地就赶上了蝗灾,急忙火四地回京,又撞破了林家的阴谋,等苏漓好不容易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苏当家的又听信谗言,认为苏漓在江南时私吞了苏家的公款,苏漓彻底寒了心,这才光明正大地搬出了苏府,住进了风雅闲居。”
心中一痛,苏峥表现得却有些谨慎:“这些话都是漓儿与你说的?”
萧景瑜摇了摇头:“三爷大概不太了解她,她那个人一直觉得自己身边没有好人,包括她自己,故而所有人对她的恶都是情理之中的,是可以理解的,有人对她好了那才是莫名其妙、居心叵测,更何况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苏家人对她的不仁不义,或许她的心里是有难过和愤怒的,但更多的却是习以为常,因为觉得都是些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根本就不会刻意与人提起。与她有关的那些事,晚辈若想知道,就只能自己去查,等查明了事情的缘由之后再去问她,不然她只会一言带过,让人误以为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习以为常?”
同样的事情要经历过多少次才能习以为常?漓儿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觉得她的亲人对她的恶是理所当然的?他为了苏家的太平几番忍让,唯一求过他们的就是想让他们帮忙照顾好漓儿,结果得来的就是这样的回报?他的漓儿受了这么多的苦,他们怎么还敢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漓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