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杯,萧景阳看着静静坐在他对面的苏漓,颇有几分淡然出尘、处事不惊的气度,却又有些雷厉风行、不让于人的凌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竟在苏漓的身上巧妙地融合了,这就使得苏漓成了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恍然间,萧景阳突然觉得今日他就好像是初见苏漓一般,他才知晓苏漓的姓名,才看清苏漓的样貌,才看懂苏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自嘲一笑,萧景阳暗道萧景瑜和苏漓都是对的,以前的他见识浅薄,又未经磨砺,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却自以为什么都懂,可不就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吗?
见苏漓突然抬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萧景阳微微一笑,道:“萧景瑜跟我说,萧景行的真实身份是你查出来的。”
既然萧景瑜都跟萧景阳说了,苏漓自然就不再隐瞒:“正是南方闹蝗灾那会儿,他人在南方赈灾,我先他一步回京,得知永安侯府里添了新丁,就让伏宁派人到南方去查了查。用的都是他的人,这功劳又怎么能算到我头上?”
“你从不为自己邀功,可若换做旁人,顶多只会在背地里议论永安侯风流,怎么可能想得到是有人冒充永安侯之子?”这便是苏漓胜过其他女人的地方。
苏漓闻言浅浅一笑,道:“兴许是因为我的成长经历不像旁人那样简单顺遂,那些在旁人看来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阴谋,那些在旁人看来兴许是无心之失的举动,在我看来都是蓄意。”
萧景阳的心中一痛:“即便认识了萧景瑜,你还是这样吗?”
“是啊,即便认识了他,我还是这样,这算是心病,除了我自己,无人能解。”
最近她也开始思考她是不是能活得更单纯一些,就像前世那样,因为萧景瑜好像很担心现在的她,所以她想试着变成不会让萧景瑜担心的样子,可前世的经历留下的烙印太深,为了好好地活着,谨慎和怀疑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她无法再像寻常的妙龄少女那样用纯粹的眼光去看身边的人和事,而那份纯粹一旦被破坏,就很难再恢复如初。
萧景阳喝下一口茶:“可我听说你已经放弃了苏家。”
苏漓缓缓说道:“并不是因为释然才放弃的,只是不想再做那些事倍功半的事情了,有那时间和精力,我不如好好打理玉人阁和风雅闲居。”
萧景阳了然:“我真的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
苏漓一愣,颇有些诧异地看了萧景阳一眼:“你不必了解我,那不重要。”
萧景阳紧跟着问道:“是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对你来说也不重要,”苏漓问道,“见过你儿子了吗?挺可爱的。林家已经不复存在,若有时间,就多了解了解他们母子吧。”
“……好。”
其实在回京之前萧景阳还想着要跟萧景瑜争一争苏漓,他总还有些不甘心,可回到永安侯府见到儿子的时候,萧景阳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萧景阳也说不清楚,但他就是觉得甘心或者不甘心,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又跟苏漓聊了一会儿,萧景阳便打道回府,而苏漓却还坐在那间雅间里,慢条斯理地倒掉萧景阳喝剩下的那壶茶,重新煮了一壶,茶香散开时,萧景瑜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怎么知道我在?”在苏漓身旁坐下,萧景瑜看着那壶茶,凤眸中盈满了温柔。
方才那壶茶是萧景阳爱喝的,而这一壶却是他爱喝的。
“什么?”苏漓装傻地看了萧景瑜一眼,“我不知道你在啊,萧二公子做梁上君子的技术日渐精进,我怎么可能会发现?”
“你这张嘴啊!”萧景瑜捏了捏苏漓的脸颊,“虽然是我告诉他你在这里的,但怕他净说些让你生气的话,我就跟来看看。”
苏漓轻声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便是以前也只有我让他生气的份儿,就凭他也能让我生气吗?”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萧景瑜摇头失笑。
笑容突然一敛,萧景瑜沉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跟他说那么多的心里话。”
苏漓眨眨眼:“我平日里常说假话吗?”
萧景瑜淡淡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那些话你都没有对我说过。”
苏漓还是一脸茫然:“你都知道,也都懂,我为什么还要唠叨一遍?”
萧景瑜顿时一脸无奈:“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聪明。”
苏漓歪了歪头:“你想听我说?”
萧景瑜点了点头,柔声道:“不论是欢喜还是忧愁,我都想听你亲口对我说,我懂那是因为我了解你,是我的事情,但你说是因为你愿意与我分享你的生活,是你的事情,懂吗?”
苏漓仔细想了想,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会常与你说的,可这些事是我本就不在意的事情,我兴许会忘了说,你若是想听,问我便是。”
闻言,萧景瑜眉梢微扬:“当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