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齐唰唰地、一片大出长气的声音。
这时,府上供奉的大夫也赶了来。
经他一番紧急救治后,老夫人终于悠悠醒转,听闻这个好消息,精神立时便好了许多。
不过,大夫嘱咐,老夫人需得静养几日方可,众人便都一脸喜意、放松地一一散去了。
柳氏本想留下伺疾,但是,老夫人一看到她那泪眼涟涟的模样,就甚觉心烦,便赶了她回去,二房高氏和三房黄氏留下了。
水银早已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院门便立刻轻声吩咐道:“红柳,你速速和沙棘收拾行李,将我带下山的银票,分别缝进我和你的亵衣,银袋里装些散碎银两。行囊里,带着的物事越轻便越好,天一亮,我们就出城。”
“小……小姐?”
红柳刚随小姐进屋,正准备帮小姐换鞋,就听到了这声吩咐,顿时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家小姐。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西北军无恙吗?小姐为何还如此着急?
还是说小姐终于忍受不了这府上的压抑气氛,要回山上去了?
“不必多问,照做即可。不得泄露任何消息。”水银摘掉身上的大氅,随手扔在椅子上,转身坐回榻上,满含警告意味地,对着红柳说道。
一进冬日,父亲对外防守的那个延国,就特别的不安分。每每都要趁着大风雪天,几百或上千兵士,轻骑突进,四处入关进入本朝劫掠烧杀。
弄得边关将士和百姓皆苦不堪言。
那么长的边境线,守不好守,防不胜防。之前听闻边关起战事,就是本朝疆域内的村镇,又遭了那些强盗的袭击抢杀所致。
本朝敖国和他们延国,之前还一直开着边贸,指望与他们互通有无,缓和边境关系。
谁知,他们竟还不知感激,此次居然大举犯边屠城!!这已是多少年未有之事了?
水银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点乱。战事一起,父亲就算现在无恙,但他肯定也是要去迎击延军的,这数冷寒天的。
还有本朝那被延军屠戮的三城,亦不知还有多少伤者。
她习得有医术,或许,能帮得上些忙。
医乃贱业,父亲和师父都叮嘱过她,不要让都城之内、尤其是老夫人知道,故而,回来这两年间,她从未在人前展现过分毫。
而离开了都城,应该就可以派得上用场了吧?前线需要医者,她得去!
一旁的红柳见自家小姐一脸严肃,便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拿出替换的鞋子,蹲身给小姐换下脚下那双、被雪泥污了的绣花鞋。
小姐做事一向就是这样,只需要她们听,不需要她们懂。
她本已是早就习惯了的,只是之前过于吃惊,才忍不住动问了一句。
现在,心内再有疑惑,也不敢开口了。
水银没管红柳在做什么,她坐在榻上,手指不停而又快速地、轻轻地在腿上连连点着,脑子里的念头转得飞快。
父亲曾是皇上的伴读,可以说他们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是不错。
否则,以将门世家出身、三代执掌兵权的水府来说,早该上交兵权,或是低头缩脑、关门闭户、小心度日了。
哪里还能像自家的父亲这般,大权在握、执守一方、定边国防了?
水银不是太懂他们那代人的交情,但是她只要知道,皇帝仍然对父亲信任有加即可。
今晚苏大总管的突传字条,就能说明皇上的心思。
皇帝这是想要稳定父亲的大后方?还是怕她们水府受了惊吓,老夫人会出变故?皆不得而知。
不过那些于眼下并不重要,皇上能在百忙之余还想着安稳水府,这份人情她水银是心领的。
而这个年关,父亲肯定是回不来了的,那么,她正好可以趁机离开都城。
一是她从无有嫁与人妇、囿于后宅的想法;
二是,她想和父亲一起分担家国的重担。
三城连失,敌军凶狠,父亲此时一定在想办法如何打退敌军,夺回失城。
所以她得立刻赶往西北前线。
山上学医十数载,不能白白憋死在这都城,做一只--只知四方天空、无用武之地的小家雀儿。
而自己一旦去了前线,她就能放开手脚,一是能救人,二嘛,谁说医者只会救人?
面对敌军,她不能手刃,却能放倒比手刃更多的数量,没准,就能在父亲夺回三城的战役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家中虽无子,但女儿亦可胜如男。
水银想定,便站起身,跟着红柳和沙棘快速地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