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料三分毒,左官长大人日食五谷,却一口羹、一粒栗,皆于食时而精挑?
吾,此时已有病诊在身,请大人另选医者。”言罢,转身即走。
就算她懂验尸之术,不觉得医,仵有分得太清,但是,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被人当面以此为借口羞辱就是另一回事!
司寇继昭听懂了。
这女子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你每喝一口水、每吃一口饭,都要一滴滴、一粒粒挑捡吗?
既然知道医毒不分家,聚城医者何止百人?
寻个会验毒之人而已,非得就我这神医?
你今日轻辱于我,当心以后的饭食。
我现在有事,没空,你另请高明吧。
思及此节,司寇继昭的嘴角斜勾得愈发狠了。
一个等同贱民的区区女子,居然仗着坊间胡传的神医之名摆谱,还居然敢威胁本官长!本小侯爷!
司寇继昭正欲发怒,却见南宫宇跃下马匹,大步至前。
南宫宇挥了挥衣袖,冲着司寇继昭,扬声说道:
“昭阎王,你堂堂一个刑狱左官长、一品军侯家的小侯爷,当街出言设陷为难一女子,你也好意思?
别人怕了你,本世子、本小王爷,可不怕你!
我母亲定亲王妃有疾,已出万金请神医诊治,怎么,你要阻拦?
若因此令她老人家有个好歹,你猜,我和家父定亲王爷,会如何做?”
别人怕这个昭阎王,他南宫小王爷可不怕!
他们定亲王府不涉财权,不牵党争,皇祖父又待自己甚是亲厚,区区一个一品军侯之子,就敢在亲王府头上撒欢不成?
司寇继昭确实不敢。无论是家世还是双方身份,他都差了南宫宇一点。
或者说,他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当街与一小女子为难,确实是有自降身价之嫌。
况且若再为此与南宫宇对上,便是十分不值当的了。
其实,他初初只是对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所谓神医有几分好奇,才行至近前,打算瞧瞧而已。
然后就闻众人皆大肆吹捧其相貌,想一睹为快,又见其人自傲,拿乔不出,心中顿时不屑。
一个被吹出来的什么狗屁神医,区区一界将将及笄的小女子,还真敢就此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故言语相激,迫其露面而已。
倒不是故意设陷,而是本没打算请其出验,随意一说罢了。随后就眼见其出,心下便暗自得意。
看吧,再怎么样,面对权势,不还得乖乖就犯?露面于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确实长得很……
但那凛然不可侵的气度实是气人。
一下车就直视并相怼自己,让人如何忍得?
不过,现在既然有南宫宇出面,那便就此作罢好了。反正目的已达。若再相纠不放,就成了自己和南宫宇这个浑不吝之间扯不清了。何苦来哉?
思及此,他正欲抬步转身。
竟就见那鸣冤僧侣冲出人群,奔至那女子近前,双手合十。
“阿弥佗佛。女施主有礼。”
水银见状,顿足,双手合十回礼:“大师有礼。”
此僧人肌紧肉实,虎口、掌背皆有重茧,眼外两侧隐隐鼓凸,浓眉大眼,眼白清明,但此时眼神凄苦。
纵观如此,水银心下也不为所动。
她不信佛。
不仅不信佛,敖国崇道,她也不信。
她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所掌握的力量,以及,用这股力量能做到的事情。
“不敢有劳女施主大师之称,”僧人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垂首再一躬身道:
“世人只知医毒不分家,却不晓,佛医亦不分户。故佛家讲究洁心,亦推行净体。
我师兄弟二人,乃行脚苦僧,今日方行至此处,便遽然蒙冤。
早前,便已路闻女施主神医之名,想必您之所言,必可更得官府采信几分。
还望女施主慈心仁善,为我师兄弟高抬贵足,赴衙辨毒,贫僧感激不尽,愿相护以报。”
水银抬眸,望着对面僧人脑袋上的戒疤,沉吟片刻后,便合十还礼道:
“不劳大师相报。既佛衣有落灰之嫌,吾,这便随大师走一趟也便罢了。若吾这虚名有用,也不枉被吹嘘一场。”
僧人抬头,目露水光,言道:
“女施主过谦。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您必可为贫僧之师弟辨白洗清。且贫僧观女施主之相貌,天清地健,可承载厚德……”
忽尔收声,立时垂头,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贫僧失礼,胡言冒犯,宽宥则个。”
心下却狐疑,这名女施主明明长得天阔地远、隐隐有善德之相,为何两眉之间有黑气?
且两眼尾侧向上斜,以至一双清眼呈非杏非凤之相,这明明是狠厉、绝决之人。
缘何矛盾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