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司寇继昭顿了顿,再继续。
“根据人犯交代,因为一桩案子,人犯在此前久未归家。那日案子结束,终得休沐,回家睡觉。
睡得迷糊间,忽觉口渴难耐,便就下床想找水喝,不料被物事绊倒。
其妻闻声进入,便惊叫昏厥。
人犯在那一瞬时,清醒了一下,才看清绊倒自己的物事,居然是一个冒血之人,而自己手上、身上已全是血迹。
见惯生死的人犯没有因此慌乱。
他翻身爬起,依着习惯,蹲身就想检查。
然此时,邻人及过路者,已被其妻尖叫声引来。
进屋正好看到他手握着菜刀,而菜刀还在地上躺着的人的肚腹之上,纷纷大骇之后,便立时冲上,按住他并报了官。”
水银发现,这司寇继昭的记性还真是好,两年多了,人犯交代的每个细节,他都仍然记得这么清楚。
就听司寇继昭继续说道:
“衙门派去了人锁拿人犯归案,并进行了现场验看。
屋内没有发现打斗痕迹,门窗等也全部完好,没有损坏痕迹。
被杀之人,只腹上那柄人犯家的菜刀外,亦无其他明显伤痕,更没找到其它的凶器。遂将死者尸首抬回衙门。
经仵作验尸后,记录上却写着:死者伤口上有两道混乱的不明痕迹,一个就是那菜刀留下的,另一个,无法具体查明。且,被杀之人乃是死于失血过多。
因为缺失了一样凶器,又有本官的介入,衙门索性将该案转交来了刑部。
本官便接下,开始从人证处着手。
其妻堂前述言:一直在家,不知道那人是如何进入自己家中的,根本就不认识。
邻人们和过路者也皆言不识死者。
人犯却说认识。
说死者是其同乡兼幼时玩伴。自长大后分开,他为官,其留村,平日在乡村劳作、或以狩猎为生。如今不知怎的,竟就跑来了都城,还死在了他家里,他的床头。
人犯因此百口莫辩。
那名人犯跟随本官良久,本官自是信他清白,遂严审了其妻。
其妻坚持声称,自打丈夫归家,她便再无外出。见丈夫深睡,就去了侧屋,纺纱织布。直到听见重物倒地声,才过去探看,后被惊昏厥,直到被邻里唤醒。
所有邻人及到场的过路者,皆被本官一一审问,同样未果。
不得已,本官只能将人犯暂押刑部大牢,关押至今。”
司寇继昭言及即此,抬手向东方姑娘拱手施礼。
“望东方神医明辩秋毫,为我那名属下,洗刷冤屈。”
水银侧首,微微对着他点了点头。
不过,自己这头虽然是点了,却是为着那句明辨秋毫而点的,但真实的那人是不是被冤屈的,且还两说。
她转回头,执起一根肋骨,看了看,再看了看,招手让随从将烛火挪近。
司寇继昭见状,亲自端着烛盏,凑近前来,蹲身。
“有发现什么?”他问道。
水银没有回答,在观察了那根肋骨片刻后,换手,放下去,拼接好。
又拿起一根仔细验看,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人犯在那之前,办的是什么案子?”
司寇继昭不假思索地回答:“贪墨案。因牵涉较多、范围较广,所以耗时很长。”
那也是他和他的下属们,办得非常漂亮的一件案子,他也正是因此,得以升到左官长之位。
所以,本心里,他不想跟着自己风雨奔波的属下,含冤入狱。
“所有牵扯那桩贪墨案的人犯,都擒获归案了吗?”水银想了想,继续问道。
司寇继昭心内一惊,难道?
“你的意思是,有逃跑的,故意杀了人,报复他?
这个我也有想过,但是,随便杀一个就可以,为什么要找住在这里的、离都城那么遥远的人?”急切中,他都忘了自称本官了。
水银也没有注意到他称呼的改变,摇了摇头否认。
“民女没那种想法。大人您别想太多。正如您所说,谁也犯不着为了冤枉一个人,找离得这么远的人。
不过,敢问大人,还是有逃跑的,是吗?”
司寇继昭坦然点头。
“有,有小鱼小虾跑掉了的。这种案子,一般抓首、抓重就可以,不会、且不能一网捞得太干净。”
水银颔首。这个她能理解。
从贪墨案中分了百八十两后,给了点方便的,府衙之人根本理都不会理。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不能再问更多了。
她总管不住自己循迹思案的毛病,以前是优点,但现在,这可是会让司寇继昭起疑的坏毛病。
自己觉得他是个严谨、慎密之人,那自己呢?表现了这么多,岂不是也会同样让他觉得头脑过于聪慧?
防的都是聪明人!
自己得管住嘴,管住嘴……
司寇继昭见东方姑娘欲言又止,想追问,也停了。
大概是这姑娘又想到了什么,却觉得和本案无关,所以住嘴了吧?那自己就没必要刨根深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