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着欧阳仲锦身上的皮肤,继续一道、一道地裂着,宇文氏能听到的,就是来来往往的大夫们的叹息。
“从所未见之奇毒,令人破裂、腐坏,却滴血不出,请恕某无能。”
无能,无能,无能!!
宇文氏恨不能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昏过去不要醒来。
这是相宰的嫡孙!!
死在她这里,她和丽清,也活不成了……
大夫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没人将奇迹带给她们母女。
丽清哭了昏,醒了哭,盼不来任何一点希望。
宇文氏终于封门闭户,迅速收拾金银细软,带着昏迷的丽清,警告了下人,并遣散他们后,悄然遁逃。
所幸,欧阳仲锦倒下后,无人能辨别其面貌,宇文氏也没有在惊慌失措下,对那些大夫公布他的身份。
她们母女,还有时间可逃。
其实不用她警告,这府上笼共就没几个下人,还都知道欧阳仲锦的身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也都拿了遣散银子,赶紧溜出了箩城。
可怜,一世风华绝代、翩翩佳玉公子,欧阳仲锦,孤独地在这小院中,一丝挣扎不能地、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一寸、一寸地慢慢死去。
他一直想要住在这个地方,现在,永远地留在这里了。
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后悔。不仅是后悔自己爱错了人,更后悔当初因为一时的傲气就对那东方神医出手……如果有一分的可能,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求对方的原谅。可惜,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掐算着欧阳仲锦离世的时辰,估摸着到了点,水银起身。
对着埋藏红柳的悬崖方向,双臂大开、大合,左掌前,右拳抵于左掌掌心,过头顶,大礼深深鞠了三躬。
心里默念:
“红柳,我已为你报了仇,你安心吧。但是,也不要走,不要急于去转世投胎。留下来,看着我,等着我,等我带你回去愚山的那一天!”
司寇继昭和欧阳仲锦,永远不会想到,就在两辆马车并错而过的时候,水银出手了。
一根细细的竹管,透过车窗帘的一角,将毒粉吹到了对方马车的车厢壁上。
这毒沾之不去,有一定的粘附性。若沾上了,只用清水冲洗,是无法清除干净的。
但直接入口,也不会有事。
毒药的发挥,总是需要有一定的条件。
而激发这种毒药药性的,就是冬青。
萝城的城里、城外,道旁、山上,处处都种有冬青。只要欧阳仲锦沾到药粉,冬青散发的气味,就能将毒性激活。
激活了就能毒死人吗?不是,还得入体。
想要让药性内透,就只有鱼了。
她记得,司寇继昭说过,欧阳仲锦喜欢钓鱼,且日日将鱼送去丽清小院。
应该会被留下一起用饭吧?
只要药性在激发后,欧阳仲锦敢吃一口鱼,药毒就会向内透入他的身体,并开始逐步吞噬他的血肉,无人能救。
就是水银自己,也救不了这种病人。
毒性在入体后,会和血肉之躯产生交互,分裂出一个个的小气泡,将皮、血、肉、骨、都包进这种小气泡内。
故,不外渗。一点点地把人裂开。
这是她专门为了欧阳仲锦而准备的。
苍天不会饶过恶人。
当时,悬崖底,不仅有野兽、猛禽,还有药材。
在爬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在崖壁上,发现了一丛剧毒药植。
师父曾经跟她说过:“平舒啊,咱们住在深山上,有种毒草,你必须认识。它是相当有毒的,你们总在山里采药,看见了不要采。为师画给你看,你要牢牢记住。如果误采了,记得分离放置,回来告诉师父,知道了吗?”
师父画了,她看了,也记得清清楚楚了。
包括它的药性。
它就是裂泡植,一种冬青树的伴生植,不常有。因为它会反噬冬青。
分而裂之、泡之、食之。
她曾采回去过,不是误采,就是专门采的,想看看师父如何处理。
师父笑着戳她的脑门,接过打开的布包,看了看上面的裂泡植后,说道:
“它吞吃别的植物,倒还容易,沾上去分裂即可。寻常大夫们,也有些认识此草的,但是,都不会知道它对人体的作用。
为师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它对于人体或血肉之躯,是种什么样的情况。不过,那需要条件。
你和红柳她们,这一周莫沾鱼,就不会有危险了。
还有,净手的时候,记得用银杏叶子煮的水洗哦。一定别忘了。”
这个,水银没有忘。但凡师父说过的、教过的,她统统都没有忘。
何况,事后,她还悄悄地对着、师父总时不时“偷”来山上的尸体,做了实验呢。
爬出悬崖底那天,发现那丛裂泡植的时候,她就全部采了下来。
那时就想着,要用这种毒,还红柳个公道。
大户人家,鱼菜,几乎日日都会有的。
而冬青,萝城最多。
其实司寇继昭和欧阳仲锦,都不知道的是,早在马车突然停住,且让向道旁之时,水银就掀了掀帘子的一角。
那时,俩人正在打眉眼官司,并没有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