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习俗,外来和亲公主,需要在城外三里的地方驻扎一晚,等待篝火欢迎仪式过后,才进入赤谷城与昆莫举行婚礼。
赤谷城外,几十里草场,大家骑马,奔走相告。
翁归,就像是很久不回草原的马,撒脱开来,挥着鞭子,狂奔在草原上了。
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草原抖了抖身上的冬雪,萌动的春意,在草尖迸发开来。
枯草与嫩草下面,你能听到雪儿悄悄褪去的声音,浸入地底下,一直向下,向下,找到了,根的住所。
解忧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眼睛都被眼前的开阔和绿意冲击到了。
本能地虚着眼,用手掌遮挡在额头,不真切地慢慢睁开眼睛。
是的,这样的天地,连呼吸都是自由的,眼睛跟着能嗅到清草香。
解忧下车的时候,当脚快要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停了下来。
冯嫽站在下面,手伸向她,但是解忧手是递给了冯嫽,可脚却退缩了。
“公主,怎么了?来,没事,我扶着你的。”冯嫽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解忧就是那样半蹲半就在马车上,脑子一下子空白,眼珠子也不转动了,愣在那里。
冯嫽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公主,公主……”
解忧才反应过来:“哦,没事,我就是……嗨,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害怕踩在这片土地上。”
这一说,冯嫽马上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你是不是觉得,从踩下来的第一步开始,未来的每一步都很重要,那可能一走就是一生。”
“知我者,阿嫽也。请原谅我,有点胆小了。”解忧终于轻轻地踩踏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冯嫽掺着解忧,以最轻的脚步,踩在这土地上,生怕惊醒了眼前的美好,又把噩梦一起惊醒。
“伊一呢?”解忧这才反应过来,伊一并没有在身边。
“哦,刚才你在睡觉,她没打扰你,她和大禄提前回去赤谷城了,说是要给你安排最热烈的欢迎仪式。”
“回到草原,都像是脱了缰的马。”解忧想象着未来的自己,会不会也这般恣意,无拘无束。
翁归靡回赤谷城并没有告知解忧,只留了巴彦和阿提图坚守在跟前。
原因竟然是,他也没有收到军须靡何时与解忧公主举行新婚仪式的消息,故而提前回来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王廷大帐内,军须靡和乌孙众大臣正在做商量,翕候旗木得非常着急:“昆莫,如今汉家公主已经到达城外,希望我王尽早决定婚礼仪式。”
军须靡一条腿翘坐在王座之上,喝着马奶酒,对于大臣们的探讨,左耳进右耳出。
左大将阿拉提比翕候还要着急的是:“臣,恳请昆莫先安置大汉公主,等匈奴公主来了,一起举办婚宴,这样省人省力,不劳民伤财。”
翁归进到大帐,就听见阿拉提说这话,一脸的问号:“什么时候还有个匈奴公主也要来和亲?”
翁归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吃惊,更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军须靡见翁归靡回来了,终于从王座上下来,拉着他的手:“好兄弟,你可回来了,快帮我治治这帮老家伙吧,我头都快裂了。”
翁归拉着军须靡不放:“昆莫,他们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是是是,你走了以后,匈奴且鞮侯单于也派了一个公主过来,叫须卜东灵,说是修复汉匈关系,互相照拂。”军须靡显然是并不关心娶谁不娶谁。
倒是把翁归急到了:“你怎么想的?解忧公主可是你当时万里送国书求娶来的,现在把她晾在外面,是不是过分了?”
军须靡有些不耐烦了:“你知道朝中势力,亲匈奴的很多,我也是无奈之举。原本借着有一个匈奴公主梅都儿的事,想要推辞,无奈他们就拿大汉已经有两个公主了,匈奴也需要,我也没办法。”
很显然,军须靡对于解忧,并没有那么上心。
自从细君逝世后,乌孙里面亲匈奴的派别多了起来。
军须靡当众宣布:“请相大禄翁归靡负责安置大汉解忧公主和汉使,尽快举办欢迎仪式,等须卜东灵公主到了,一起在赤谷城举办婚宴。各自散了吧!”
翁归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拦在军须靡跟前:“作为兄长,我懂你对已故右夫人细君公主的情感,但是作为昆莫,希望您厚待大汉公主,不然会影响乌孙与大汉的邦交,细君公主在九泉之下也希望她母国来的公主,能得善待。”
这下子惹怒了军须靡,他一把抓住翁归的衣领,变得有些凶神恶煞:“不需要你这小子来提醒我细君不在了,有人想要代替她。我是绝对不会爱上别的女人的,请她自己安分守己,不要有什么奢望。至于你,做好乌孙大禄该做的事,不要过多操心我的家事。”
翁归一下子软弱下来,像是被戳中了心尖,只能任由血液流淌。
军须靡走后翁归一个人在大帐外蹲坐着,惆怅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