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须靡郑重地将传位帛书及乌孙王印交给翁归靡:“你答应我,有生之年善待泥靡。百年之后,如果他可担大任,王位可归还于他。”
翁归愣愣地望着虚弱至极又斩钉截铁的军须靡,那一刻,他没有任何杂念地想要挑下这个重担。
他双膝跪在军须靡面前,毕恭毕敬双手托着接过军须靡手中的帛书和王印。
从此,他不再是潇洒恣意的牛筋子,也不是犀利又暴躁的大魔王。
军须靡刚刚睡下去,在翁归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又想起来:“对了,那个什修明,可以用,不疑。”
翁归与他的眼神对视的时候,他很坚定。
“臣弟听你的,用之,信之。”说完翁归轻轻关上帐帘。
汉宫棠花阁
军须靡最后的日子,回到了与细君定情的地方——特克斯城汉宫。
这次没带叽叽喳喳的须卜冬灵,夫人中,只有解忧陪同。
乌孙的贵族和大臣,几乎都去了。
在汉宫,开完最后一次王庭会议,军须靡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上佳。
“夫人,会弹琵琶吗?”
解忧曾经在教坊跟着孙姑姑学过秦朝流传下来的阮咸,不过就是,她更精于舞蹈,学艺不精。
“我没听过姐姐弹琵琶,倒是听过她弹阮咸,估摸着异曲同工,要不,我试试看。”
军须靡小心翼翼打开一个刻有精致浮雕的漆器箱子,双手托着取出琵琶。
“这把琵琶,名叫画荚,是本王与细君成婚那年,龟兹王所赠。细君爱极了它,比我还深。”
说着他又指了指另一个木箱:“那里,还有一把琵琶,你该熟悉。”
解忧自取了过来,抱在怀里,像是有温度:“难道这就是……”
“就是你们中原皇帝给她打造的那把琵琶,很旧了,琴弦磨损严重,还有些风沙进去里面出不来。细君终日挂在墙上,看着它,就像望着家乡。”
“那我就弹这一把,可好?”
解忧识趣,“画荚”是他俩的定情之物,这一把旧的,乃是与中原的血脉相连。
军须靡把棠花阁的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只是两人坐在院内海棠树下。
解忧调试了一下琵琶,“撩,拨,琶”。
军须靡全身放松,软躺在椅子上,头顶的海棠花,摇曳在眼空里,清风,斑驳,温柔……
解忧回想了第一次见到细君的样子,琵琶声便是清冷如水,温柔似丝,清澈像瓷。
军须靡跟琵琶声,也想起第一次见细君的时候,便是这样。
随着解忧的琵琶声进入大漠开始,金戈柔情,美人一曲。
然后深情便是如怨如慕,欲语还休。
最后,与军须靡相恋的细君,像极了此时的琵琶,俏皮灵动。
军须靡微笑着看着那树海棠:“君儿,你只来过一回,我却想念了你一辈子,虽然,我这辈子也不长,但它再短,也是属于你的。”
海棠花满树满枝地开始落了,飘飘洒洒间,细君出现了。
“君儿,你来啦!”军须靡伸手去抓,嘴角微启,花瓣顺着指缝落在他的身上。
解忧指腹划破,但她最后送走军须靡的,就是他最爱的细君的琵琶曲。
她低头深弹,眼泪只往肚里咽,浅声低吟:“一生只有一心人,愿有来世戚戚盼,风雨海棠同共眠,满身浪漫,与你相见。”
终于,她忍不住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