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是……谢疑不在吗?”
有些出乎意料, 高大的白人男性下意识用自己的母语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苏知听不懂,但他从其中捕捉到了谢疑的名字,大差不差地猜到了他的意思。
“呃……”
没等他安抚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出声把谢疑叫过来,听到动静的谢疑就关掉了厨具, 从一旁走出来。
病房自带的可以称作小厨房的位置做了个半分隔设计, 一方面也是为了挡住油烟。
是以从病房门口并不能直接看到。
为了做饭,谢疑把衬衫袖口挽起来, 露出截结实的小臂, 他身上染了点食物香料的气息, 走近了更为明显。
即使眉眼依旧冷峻,但这样染着烟火气, 和平时不太一样。
苏知已经见过他这样子好几次, 有点习惯了, 但男人是第一次见到。
谢疑走到他身前了,都没反应过来。
诧异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做、做饭?”
谢疑说:“嗯。做饭。”
男人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震惊,他知道谢疑那种近乎冷漠非人的功利脾性,没有利益效率的事他从来不会考虑,譬如做饭这种可以用廉价金钱买到的服务。
也不是说做个饭就多么夸张了,就是放到他这个继子身上, 比较……出乎意料。
不过听到谢疑说中文,他终于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听不懂当地语言的人。
男人再开口时就是中文了,他有点恍惚地说:“是、是吗?很好, 好。做饭是一件好事。”
他的中文讲出口有点生硬的口音, 但意思足以表达清楚。
他缓过神末转向苏知。
苏知笔直的坐在床上, 他此时无比想从床上逃逸, 但又不好意思,他连袜子都没穿。
苏知在内心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拖延起床到这个点。
如果他克服一分钟的懒惰,就不会变成这么尴尬的局面。
但是没有如果。
苏知听到男人朝他打招呼:“你好,我叫,”苏知听到一长串词组,应该是他的名字,外国名字,他很难记住,随后又说:“我是谢疑的……叔叔,打扰你们了。”
很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
苏知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礼貌而缓解紧张,他咽了一口口水,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您好,我叫苏知。”
而后相顾无言,陷入片刻的安静。
苏知坐在病床上,想想自己此时的样子简直坐立难安。
他这样一副懒散躺在床上等吃、只是谢疑这个病人去做饭的摆烂样,太丢人了。
让长辈看到这一幕,苏知简直羞愤欲死。
他知道谢疑和他这个继父关系也没有多么亲密,但应该也不算很差,至少基本的尊敬还是有的,苏知从小的礼貌让他羞于在长辈面前做出不合适的举动。
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这样子,好像电视剧里那种好吃懒做奴役妻子的丈夫,被丈母娘撞见不成器样子的尴尬。
虽然情况不能完全套用,但那种窒息的氛围是一样的。
谢疑的继父看着这僵在床上的纤细的身影,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的目光落到苏知脸颊的齿痕上,明晃晃的彰显着留下的人的占有欲。
一时间心中划过数道猜测,但碍于不合适什么都没有说。
苏知实在太小只了,在他们这人均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地方,只有一米七几的个子简直就是小朋友,用娇小来形容一点不违和。
——谢疑十四岁的时候就长到这个个头了。
他还算发育晚的,之后又蹿了大约二十厘米。
苏知的眼睛也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睁得微大,令他想起处于应激状态的小动物。
这个年龄看起来很小的青年五官清冷柔和,即使是如此紧绷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攻击性,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纤细。
好像一只手就能掐住的小鸟雀。
这种柔软的气质有点像他的妻子,柔软破碎可欺的小小的东方人。
那种很独特的气息。
光从外表上看上去,完全让人想不到他像资料上那样和谢疑闹得鸡飞狗跳的样子。
不过人确实不是种能完全用外表定义的生物,他的妻子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只能任凭欺凌。
越是柔软的生物,被逼到极限的时候,爆发出的凶意可能会越惊人。
大概是他打量的时间有点长了,谢疑上前一步,遮住他的视线,沉声说:“抱歉。”
继父退开些。
谢疑返身走到床边,黑眸看向苏知,说:“先去洗漱,等一下饭就做好了。”
苏知:“……好。”
谢疑把拖鞋拿到床边,替苏知拉开被子,朝他伸出手,“下来。”
苏知紧张得浑身发软,连脑袋都隐约眩晕。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因为他睡太久了还没吃饭,给硬生生饿出来的。
他自然地伸出手扶住谢疑的手臂下床,站到地面上的时候腿抖了一下,慌得他一下子伸手抱住谢疑的胸口。
很悬没在长辈面前表演一个丢脸至极的平地摔。
不过随即苏知意识到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在长辈面前搂搂抱抱,也很致命。
苏知:“……”
他缓缓把自己的胳膊从谢疑身上收回来。
颓丧地想。
……还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谢疑垂眼看了他,苏知的拖鞋只穿了一只脚,另一踩在鞋面上,露出瓷白的脚背,他拍了下苏知腰侧:“把鞋穿好。”
“唔,知道了。”苏知把拖鞋穿好,急匆匆地和一旁的高大白人男性说了句“再见。”
话音未落,就像做贼一样跑去洗手间。
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模样。
谢疑的视线一直跟着苏知移动。继父从旁边看到他稠深的视线,像是要把那个男孩子吃掉一样,即使他们才分开几秒钟。
苏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洗手间门后,传来模糊的水声。
继父用当地语说:“他有点害羞。很可爱。”
谢疑看起来没有跟他谈论苏知的欲.望,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没回答。
他说:“我要继续做饭,方便等一会儿吗?”
继父:“没关系,做饭的话,介意我观看吗?闻味道是在做牛排是吗?我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
谢疑想了想,说:“谢谢。”
继续回去做饭。
锅里放着一片煎到一半的牛排,谢疑重新开火,把它煎到五分熟,出锅。
因为中途停止过又重新加热的缘故,卖相看起来不是特别好。这块谢疑打算自己吃。
他问:“您吃过饭了吗?需要请您吃饭吗?”
继父:“吃过了,但是我想来一块,可以吗?”
“可以。”
“我也要五分熟。谢谢。”
新的牛排下锅,即使有专门的抽风设施,香味还是慢慢在病房中散开。
继父看着他不算生疏的动作,显然这阵子对锅具不陌生,忽然说:“你现在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