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他是贪权夺利的权臣的论调渐渐小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提起谢清碎当年殿试高中,被先皇连连夸赞、刚下殿试就被请到翰林院赐了官服的风流旧事,传得惟妙惟肖。
哪个读书人没做过金榜题名、皇权施恩的美梦?
正赶上殿试在即,无数学子聚在盛京,这桩旧事在学子间简直传得飞快。
尤其是那些寒门学子,谢清碎当时可是清寒出身、无丝毫根基,切切实实靠着才学一步登天。
这样
的旧事给了不少同为寒门的学子们无限的遐想素材,涌起对谢清碎的崇拜。
不过数日,谢清碎在学子们中的名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俨然成了寒门高中代表人物。
连谢清碎早年做的诗词赋文也被翻出来,不少文臣和学子都对他的诗词点评颇高,狠狠让谢清碎赚了一波才名。
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清流文臣的美名了。
就是这风评转变得实在太快太诡异,不像全天然的,有人工制造的痕迹。
谢清碎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有祝林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个世界上想混个坏名声很容易,但想要从坏名声中洗白却是成倍的难度。
即使真有风向也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太可能转变的如此迅速。
谢清碎现在倒是相信系统说的祝林对他有意的论调了。
真奇怪,他和祝林从前压根没太多交情,这感情究竟从何而起?
不过别人捂得好好的,谢清碎也没兴趣自己凑上去戳破,他并不想陷入奇怪的感情纠葛中,退休打工人没有那根弦,不甚在意地继续他自己的生活。
就是此事造成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有些很意想不到。
譬如说谢清碎追更到一半的《大权臣倒台记》只出到第三节,就宣布改名成《侍郎盛京游居日常》,改了大纲继续发表。
谢清碎:“……”
他严厉谴责这种写到一半改头换面的行为。
不过这作者还真有几分功底,改了大纲也写的引人入胜,并无丝毫勉强拼凑的痕迹,逻辑居然能完美地圆回去。
谢清碎纠结了几天,还是捏着鼻子继续追了下去。
谢清碎风评的变化自然也传入了小皇帝耳中。
按理说他应该及时做出反应,他要一点点拔除谢清碎的权柄,就不能让他的名声太好。
但小皇帝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操心这些,他因即将来京的岭南王焦头烂额。
这里指的岭南王并非当年的老摄政王,而是他刚继承了岭南王位的嫡子。
老摄政王去岁回到封地,当年年底就病故了,亲王之位由他的嫡子萧烛继承,算起来是小皇帝的堂兄。
萧烛比小皇帝大了五岁,从小才智就很不一般,不足十岁时就开始跟着老岭南王理政,据说老岭南王在盛京摄政时,岭南封地的事务就是全权由当时还是世子、不过十五岁的萧烛打理。
竟没有出一丝疏漏。
而十五岁的时候,即使已经被谢清碎教授过大量帝王之术,小皇帝仍旧对国事很青涩,谢清碎不算是个态度严苛的老师,但他偶尔也会流露出些许疲惫,对小皇帝怎么教也教不会的疲惫。
小皇帝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要不是因为他心智成熟得太慢、迟迟不足以担当大任,谢清碎不至于等到去年才将老岭南王赶回去。
他的资质确实勉强了些,当年先皇临死前选亲王摄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自身的状况,小皇帝一听到萧烛的事迹就觉得刺耳。
简直像是特意讽刺他一样。
但说破天也就是一个王爷罢了,何至于让皇帝惊惧至此?
还是要掰扯回摄政这回事上。
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
按理说,既然老摄政王已经去世,新继位的王爷是没有权利继续摄政的。
但坏就坏在先皇曾经下过一道措辞不严谨的的圣旨。
小皇帝儿时资质愚钝、性情卑弱,先皇觉得他难堪大用,下旨令老岭南王摄政时,特地标明了让岭南王摄政到小皇帝弱冠之年,当时拟旨匆忙,圣旨上只用了“岭南王”三个字代指,并未点名是老岭南王本人。
也
就是说,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理论上都是有摄政权的。
而小皇帝刚过了十八生辰,还差两年才弱冠,并没到圣旨上的掌权年纪,去年是在谢清碎的多方运作之下,才暂时把人赶回岭南封地。
新继位的岭南王这时候来京,怎么能让他不多想?
这个圣旨的漏洞也并非绝对,若是新岭南王势弱,皇权足以压制,这桩事自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不会有后续。
但问题就在于这位新岭南王不是个好揉捏的人。
除了刚过总角之龄就能理政的才能外,萧烛的性情也十分狠辣,根据底下人呈上来的情报,老岭南去岁死在封地,很可能就有他这个嫡子的手笔。
萧烛很可能是弑父上位的。
据说老岭南王对这个嫡子不错,即使子嗣众多,也早早就定下了他的世子之位。
可即使如此,萧烛依旧不顾父子伦常地对自己的生父下手,简直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早点继承这个王位一样。
他在迫不及待什么?
小皇帝不得不多想,越想就越不安。
先皇留下的那道遗旨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匕首,随时可能会落下。
这样一个狼子野心、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放着一个这么大的漏洞不钻?
萧烛去岁年底继承了岭南王位,用雷霆手段镇压了封地动荡,今年刚开春就往盛京赶,野心已经昭然而出。
小皇帝急得上火,想要阻止岭南王来京,但作用很有限。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回报的消息中,岭南车队的一点点逼近。
三月中旬,桃花始开,临近殿试。
岭南的车队还是抵达了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