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主人又说:“也甭管他们了,道长你可是寻找乌斯藏内的大虫?”
左居正想了一下说:“也不拘于大虫,什么妖魔鬼怪,若是你们知道的、影响民生的都能说来听听,最好就是这方圆百里内的,我去找他们也方便。”
老头一听,又瞬自己长白胡子,他说:“这几日小老儿刚巧听说一传闻,咱古格镇往东密林处有一处乱葬岗,听说是几十年前战乱时留下的,那儿隔三差五便会滋生冤魂,便是再熟悉旱道的脚商也不敢夜晚横穿此地。”
“今日听说那里有怪鸟作祟,此鸟两翅生风,皮毛红黄相间,不只是黑夜在山岗上盘旋,连白日也不停歇,已经伤了好几名货郎。”
“若不嫌弃,还请道长去看看,真把那怪鸟降伏了,也是功德一件。”
左居正听后连连点头,作揖道:“谢过。”就脚下生风,速速离开。
秦五郎还躺在地上哼哼,言语间还有些怪小老儿的:“您怎就告诉他了。”
小老儿先眈他一眼,随后一点都不跟人客气的,上手就揍,本来秦五郎就给打得有点惨,现在还躺在地上,这回给这名曾经的恶霸头头打了一顿,更是哭天抢地。
老头现在是小了,可他不比这些年轻的清楚打哪儿疼吗?以前他可没少下黑手。
他一边打一边骂道:“狗才!狗才!那道长愿意去降妖,本就是大功一件,旁人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像你这般推三阻四的,他若不去降了,难不成你要去?有那本事吗?”
秦五郎知道小老头说得对,可他就是梗着脖子不说话,活像是青春叛逆期的少年,那老头知道他心里晓得,却死活不肯服软,只能一个劲地摇头,也不理会他了。
再说左居正,听完小老儿的形容,多少有了点想法。他思来想去,干脆先让硕鼠精变大,骑着他一路死赶活赶,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那处密林。
眼下是正午,阳光烈得辣眼睛,他还什么事儿都没做,满头满脸都是汗。
镇东的密林多少有些阴森,这里的树有槐树、有树松,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也不知是给妖风吹的,还是其他缘故,这里的树木都生得枝干虬结,弯弯绕绕,看着鬼里鬼气。
好在今天够热,太阳够大,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密林上,那些细密的光穿过树叶,勉强挥洒在地表,哪怕这儿曾是乱葬岗,给这阳气一撞,也生不出鬼怪。
左居正打量了半天,只觉这里怕是有和尚来念过经,陈年老鬼都给超度了,也不是很怕人,可你说残留的鬼气,也是有些的,只是现在大正午的,哪怕是鬼也不愿意出门。
考察过后,他心里就有数了,只觉这里没什么危险,能够带年纪最大的高香兰见世面。
别说高香兰小,如果算虚岁,她已经十岁了,在唐代,女子十三岁就到了法定嫁人年龄,一般人家哪怕多留两年,十五岁也差不多要出嫁了。
在很多人眼中,她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
左居正不说出嫁与否,他只知道自己在高香兰这个年纪,已经遍天下地跟着师傅跑,去捉妖了,于是他认为自己带高香兰一起降妖除魔也是很正常的,她虽然天赋不算很好,但贵在认真,说她死心眼也行。
左居正有时甚至想,高香兰这种秉性,如果跑到大安国当剑修,那群白衣剑仙应该是很欢迎的,他们特喜欢死心眼的人。
想到这,左居正先回高老庄,他也不怕暂时离开,毕竟高老庄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寻常外来的妖怪根本攻不开。
哎,妖怪也是要计算沉没成本的,都是吃人、在村庄里大闹一番,他们宁愿去闯难度更低的,高老庄别的不说,结界一布置,看着就知道有道士和尚留守,除非是变态的、特别喜欢挑衅人的妖怪,其他也不会来触霉头。
左居正反正该修炼修炼,等到日薄西山,高香兰把活都整完了,他趁着吃晚食跟高香兰说:“你可要随我一同捉妖?”
高香兰捧着碗的手当时就一抖;高玉兰本在斯斯文文地挑菜吃,这下也不吃了,盯着左居正看;高翠兰的吃饭习惯不好,自打有了“表情杯”,只要上饭桌便总是要琢磨他、玩他,她对妖怪很有兴趣,此番听见左居正说话,当即举手表决道:“我也要同去!”
左居正八风不动道:“不可,我等出门降妖,哪怕是跟师傅出去见世面的也得等到八岁,你年岁太小,尚无自保之力,待过几年再去也不迟。”
其实高翠兰的实力已经足够她出去找妖怪的麻烦了,但小孩儿心性未定,天然呆如左居正都知道不能带她去,高翠兰对自己的真实实力又没数,左居正这么说,她也就相信了,只是眼睛还骨碌碌转,似乎在打坏主意。
她小时候没心没肺的,只知道傻乐,随着年岁越长,倒显得有些古灵精怪了。
左居正又看高玉兰,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生动,写满了“想去”“想去”。
“你走的是炼器路子,体修也好、符箓也罢,都不大熟练,既如此只能等到你登堂入室,能够炼出能自保的法器了,才可带你出去。”
这不是他残忍,自古炼器的修士早期都是猥琐发育,跟他们无边际的想象力不同,绝大多数的炼器师都身体孱弱,只是以灵力滋润身体,经不起大的波折。绝大部分的炼器师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成为大家,于是他们就被保护着,日复一日做些没有创意的产品。
说是没有创意的法器,实际上在市面上也能卖出高价,贫穷小国的国主甚至都买不起品质相对高些的法器呢。对门派来说,这样的炼器师就是印钞机,是需要好好保护的。
也有些能够突破层层桎梏,成为一代大家,但这样的炼器师就不同了,哪怕是以越级挑战著称的剑修,也不会愿意对上一名炼器师大家,毕竟剑修只有一人,而炼器师,尤其是强大的那些,指不定能做出几十几百的“神将”,谁会愿意被群殴呢?
这道理高玉兰也是懂的,她自知弱小,倘若是遇那些妖怪,也不过是累赘,因此只能眼圈一红,接着扒饭,看着还怪委屈的。
左居正可没有太多怜香惜玉的心,他不仅拒绝了,还要跟高玉兰千叮咛万嘱咐,只听他说:“二娘可要看好三娘,别让她真溜出来。”说着还把肖似捆仙锁的符箓赠与她,实在不行也能暴力镇压。
高玉兰也就难过了一小会儿,便记起自己身为姐姐的职责,就差对天发誓自己一定能看好高翠兰了,三娘看她如此慎重,提早便泄了气,看她垂首的模样,真像只可怜的小狗狗。
无法,她虽然机灵,对两位长姐还是很尊重的。
再说高香兰,她平日里是早熟得很,可遇上除妖实践,便倒退回了这年纪小孩应有的模样,当她坐在硕鼠背上时,脸上的兴奋之情活像春游前的小孩。
夜深人静,乌云被微风推动着罩住明亮的月,古代的深夜本就黑灯瞎火,倘若不是有灵力加持,眼前的路是怎样都看不清。
出发前高翠兰从家里摸了盏灯,这玩意儿在后市被称为盏唇搭炷式,肖似西洋的灯盏,等到地儿后她先翻身下老鼠,随后小心翼翼地点亮桔草做的灯芯。
豆大的火苗只够照亮一小方地,忽然,耳边传来了凄厉的鸟叫声,正如同布谷鸟叫声为“布谷”,这声音听来尖细得紧,似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她抬首,又看见了一人高的翅膀,硕大的鸟在半空中盘旋,它每扑一回翅膀,就多泄漏出一丝鬼气。
好学生高香兰已将中国百鬼名录背的滚瓜烂熟,她脱口而出道:“伤魂鸟!”
伤魂鸟又名相弘鸟,别看它名字取得花里胡哨,实际上就是冤魂不散后凝成的鸟状鬼怪,攻击力还挺强的。
民间有种说法是,最初的伤魂鸟是蚩尤手下貂与虎误伤妇女冤魂所化,因此它飞过的地方,往往有貂与虎的影子。
高香兰看着那天上盘旋的大鸟,略有些忧郁。
这这这,它是天上飞的,我是地下走的。
她回头看向左居正,意思很明显。
它飞得太高,我这么矮,打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