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没有开灯, 门缝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徐三花的蝴蝶沿着门缝的阴影飞进去，那里面仍是之前他们来参观时候看到的样子。一缕月光安安静静从玻璃彩窗照进教堂，蝴蝶们聚集在神情慈悲的圣母像脚下, 在神像的影子里窸窸窣窣翅翼纠缠，试探着发出攻击。

刹那间光彩大盛，蝴蝶翅翼的磷光将整个空间涂抹成除了蝴蝶别无他物的世界, 翅翼摩擦的巨大声响掩盖了一切声音, 蝴蝶的口器扎进肉/体和灵魂, 试图吮吸出甘甜可口的蜜汁。

然而它们什么都没有吸到，大理石做的雕像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就是有再多的蝴蝶也不可能从石头里榨出蜜来, 一番折腾除了让蝴蝶们疲累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徐三花很是不甘心, 它知道这不是什么雕像，而是伪装得极好的猎物。这只猎物比它碰到过的所有猎物都要擅长伪装，并且似乎能察觉到徐三花藏在影子里的蝴蝶，就静静把自己伪装成雕像, 不给徐三花的蝴蝶一丁点下口的机会。

只有当徐三花打起全部注意力所有的蝴蝶都集中精神去感知的时候, 才能从雕像最深处嗅到一丝极其香甜的气息, 闻着它都忍不住想象吃到嘴里会是多么美味, 愈发死扛着要把猎物吃进嘴里。

一时蝴蝶拍打翅翼的嗡鸣回响，无数磷彩绚烂的蝴蝶幻影在教堂里飞舞着, 倘若不知内情推开教堂的大门，看见皎洁月光下寂静的教堂, 看见那犹如幻梦般的蝴蝶和被蝴蝶映衬着愈发慈悲神圣的圣母像，一定会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对那慈悲垂眸的圣母像心生向往, 忍不住想要对其顶礼膜拜。

哪怕没有蝴蝶, 那栩栩如生的圣母像本身也充斥着令人难以忘怀的魅力，再多的烦心事都会在那双温柔低垂的眼眸注视下烟消云散，有时不知不觉只是那么看着，就从早上到了黄昏。

——这个卡玛佐兹打电话给乔欧问到的原话。

乔欧本来和他的父亲一样不太相信这种东西，但自从乔欧的母亲带他去过一次教堂的仪式，他在拜倒在那怜悯慈悲又圣洁的圣母像脚下。

“就好像那身影刻在了我的脑袋里似的。”乔欧描述着自己那时候的感受，“当我看着她，我觉得她也在注视着我，她离我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好像要把我的灵魂也带走一般。”

乔欧说着担心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卡玛佐兹笑道：“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说正经的，你能不能派人把教堂附近的路暂时封锁，让人不要过来，镇长先生这边临时出了点小状况，我们得处理一下。”

“教堂……您可真会给我出难题。”乔欧叹气，知道卡玛佐兹的没事是在敷衍他，但也知道卡玛佐兹的要求对他并无恶意，还甚至可能是在救他。

在从卡玛佐兹那里听完镇长家搞出来的事情之后，乔欧现在看什么都有点杯弓蛇影。

“我尽量试试，不过最多也只能到天亮。”

“足够了。”卡玛佐兹跟乔欧道谢，收起手机看着蹲在尸体边上认真检查的徐饮棠和小青，又看了眼教堂那条无人问津的那条门缝了，嘲讽地轻笑出声。

吱呀一声无风自动黑漆漆的门缝的确很有惊悚效果，但要是被晾在一边好半天连个眼神都得不到，再多的惊悚效果都要变成搞笑，以至于观看直播的观众们都在心惊胆战之余，意思意思可怜了门缝一下。

【我那替人尴尬的猫饼又犯了[doge]】

【仿佛看到了聚会中被晾在一边的我，脚趾抠出三室两厅QAQ】

【又害怕又想看门后面是什么，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毕竟这可是现实版恐怖大片耶，老婆快点进去看看呀，我胆子很大的！】

观众们激情讨论门后面会藏着什么样的怪物，从之前的人形雕像到恐怖片常见的厉鬼恶魔异形轮了个遍，仗着自己不在现场口嗨得十分勇敢，纷纷催促徐饮棠快去一探究竟。

但徐饮棠和小青连直播屏幕都没看，倒是快把镇长的尸体给扒光了。

尸体上的伤痕很少，完全看不出镇长到底是怎么被杀的——换句话说，完全看不出雕像的攻击手段。

卡玛佐兹戳了戳小青，“要不我先去把赛伦斯带来？”

小青嗯了一声，“路上小心……咳，你带着这个，碰到那些雕像应该也能沟通几句。”

他掏出张符，从里面拽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熟鬼，正是费尔酒店里抓住的鬼魂雷波，虽然经过后期鉴定这些鬼魂其实是费尔幼苗模拟出来的高仿，不过凑合着应该也能用一用。

雷波有气无力地俯身：“很乐意为您服务。”

卡玛佐兹是第一次见到雷波，毕竟这个鬼能力不强还没啥工作热情，小青用他不如蹭徐饮棠那边的余空游。

她上下打量雷波，在这个鬼魂身上敲了个没威胁的检疫章，笑眯眯地对小青说：“小青对我真好。”

小青被她的语气恶心得哆嗦了一下，挥挥手赶紧送这位快点走了。

卡玛佐兹一走，徐小乖就立马伸出触手环住妈妈和小青，随时做好应对攻击的准备，而徐二宝站在徐小乖身上占据高地，五只眼睛伸出亮起欧泊石的绚烂彩光，梦境深处的本相缓缓向着现实靠近，本相中的无数眼球滴溜溜转动着，360度无死角监视妈妈周围的危险。

要保持警惕！

“小青，你来看这个。”徐饮棠叫小青，撑开镇长尸体的眼皮，眼白浑浊瞳孔涣散，小青顺手抄着把直播镜头凑近了让勇猛无双的观众们一同观察，当场惹来惨叫声一片。

只见尸体混沌涣散的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什么东西。

“咦？”小青换了个角度观察，又看向徐饮棠，“这个有点像……”

他指了下教堂的方向，徐饮棠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尸体瞳孔中的倒影，正是圣母像的模样。

并且当他长久地注视着那片倒影时，同样也产生了强烈地被注视感，仿佛自己与那瞳孔中的圣母像对上了视线，一时间他的眼睛胀痛不已，突然进了异物一般睁都睁不开，看到的东西随之变得摇晃破碎，眨眼间圣母像的面容近在眼前，忽然又朦胧昏黑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玩家遭受精神攻击，数值检定中……】

徐二宝似乎发出了一声异常尖锐的嚎叫，但徐饮棠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在眼睛上，无暇分辨徐二宝那声嚎叫是什么意思。

某个瞬间，他的眼前倏然闪现过一轮高悬于天际的血月，给眼前洁白细腻的大理石雕像蒙上了一层猩红色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