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安然地穿行在血管般纠缠呼吸的触须间, 细长的手足支撑着肥硕浑圆的躯体,垂软的白肉随着动作蓬松摇晃。若是镜头拉远来看, 倒颇有几根巧克力棒架起一大团棉花糖, 甜软可口小点心的模样。
滋味当然也是不错的,崽崽们都可以作证,身体甜糯细滑入口即化, 手足则脆脆沙沙, 咔擦咔嚓咬着很是带劲。
生来就是为了更好地被吃的羊既没有痛觉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被一口口吞进去也安安静静, 不挣扎不逃跑, 将肉质最佳的放松状态保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有这样的美味养在身体里, 其他崽崽们对徐四喜的态度都变好了。
只可惜这些羔羊真正的投喂目标徐饮棠对此兴致缺缺,哪怕“羊”就在他的触须间栖息穿行,一张嘴就能吃进肚子里, 徐饮棠还是更愿意吃没营养的薯片炸鸡快乐水。
也就是看在崽崽辛辛苦苦养出来的份上, 才隔三差五意思意思地吃几只, 不辜负自家喜儿一片心意。
不是觉得不好吃, 他的触须口味跟崽崽们差不多, 吃这些羔羊也是香甜可口营养丰富,只是吃崽崽身体里精心养出来的食物,四舍五入就是崽崽一部分的时候,肚子里那块子宫总会又热又烫地激动起来。
毕竟徐四喜可是寄生在系统上诞生又吃过青霄光团的崽, 在“子宫”的感知里, 同样是优秀的孕育材料。
徐饮棠不介意生崽养崽当妈妈, 可用自己的崽再生新崽这种套娃操作, 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了。
就是说, 用自己的崽崽再生出来的崽, 是该喊他妈妈呢?还是该叫他奶奶(划掉)呢?
何况自家喜儿自己都还是个崽崽呢,哪能平白就多个亲生崽的。
徐饮棠觉得不可。
不过这种事情徐饮棠不会跟崽崽们讲,所以徐四喜挨个查看完触须里爬来爬去羔羊的品相,认认真真把最最好的上等羊留给了母亲,从给哥哥们吃的二三等羊里挑了几只膘肥体壮的丢进海里,喂给已经在羊的催化下变异过一次的鱼头战士。
要打硬仗前,得给士兵们喂点好的。
被它投喂的鱼头战士多有着四只或更多的手臂,指甲尖锐,呈现毒素堆积的青黑色,手肘处生着嶙峋的棘刺。
它们的下身并非鱼头怪们常规的鱼尾,而是鳞片密布的腿,以两条腿的居多,四条六条乃至八条的也有。在腿的末端,通常是脚的位置则被随波扩散的细长触足取代,游动起来仿佛张开了一张巨大的渔网,令猎物无处可逃。
它们高声嚎叫,舞动着身体感谢神明的赐予,扑上去指甲扎进羔羊肥软的肉里,眨眼就把掉进来的羊羔吃得渣都不剩。
神圣的食物赋予了神圣的力量,它们疯狂而短暂地聆听到了神明的意志,无上的崇拜与更为巨大的恐惧鞭挞着它们的灵魂,驱赶它们向着敌人悍不畏死地进攻、进攻、进攻——直到灵魂都化为泡沫。
黑暗忍不住颤动,仿佛相距遥远根本不在此处的徐四喜身体里那些狂热的吼叫也扩散至此,空气里迷乱宏大的杂音随之回响,窗外的夜晚似是抖掉了许多暗色,厚厚的云层深处,隐约能看见几颗星子闪烁。
余空游也终于想好了“自己”可能会被藏在哪里,又该给他们哪些提示——把他身为厉鬼不能提及自己死亡的因素考虑进去,隐藏的地方大概率会跟他的死亡相关,比如他濒死的地方、断气的地方、死后被藏尸的地方以及作为厉鬼满怀仇恨苏醒的地方。
那天晚上,所有意外的开始在校长室——“七楼,最里面。”
他逃跑时摔下来的楼梯是在——“从后门,从后面下去。”
被打晕是在……该死,这段记不清了……
“没跑成。”
他再有意识的地方是……不行,这段也很模糊……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老鼠……”老鼠从他身上爬过去。
“冷……”与身体接触的表面湿冷腥臭,寒意透过衣服钻进骨髓。
“有风……还有人、有人的声音……”回忆带起的怨气冲得余空游七窍流血,他的眼球猩红暴凸,仰头空洞地看着头顶,喃喃低语,“上面、上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