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 坐在许仲平位置上的“那个”不应该用枯骨来形容,而应该说是一具干尸。
虽然因为过于骨感而给人以强烈的“骷髅”既视感,但在骨头外面的确有一层人皮裹着, 头皮上还摇摇欲坠地挂着几根头发, 人模人样的在一群丑得各有千秋的怪物中, 竟也眉清目秀了起来。
徐饮棠不禁多看了几眼,在心里把干尸的这幅尊荣跟医院那个许仲平皮包骨头的模样对比,片刻后,在心里发出了声不甚有感情的感叹。
哇哦。
长得可真不像。
一根触须钻出了窗户,勾住门外罚站的时月白在手心里戳戳戳, 又有更多的触须在他的皮囊下蠕动,勾勒起那具干尸每一根骨骼的弧度, 试图复原骨骼上血肉皮肤的轮廓。
这是个复杂又细致的工作, 即使拟态是徐饮棠生而有之的本能,也花了两节课连带着一个下课才捏出个大概。
此时时月白已经结束了罚站,还趁着上一个课间去收拾了一下徐饮棠打完野食的现场,把一些碎肉啊脑浆啊粘液啊,仔仔细细打扫到不留一丝痕迹,又顺路兜去五楼资料室摸索了一圈,确认了那条暗道还在。
不过暗道另一边隐隐地能听见些人声,含糊沉闷像隔着一层, 还夹杂着怪物咆哮般的嗡鸣, 出于谨慎考虑时月白没有贸然进去,站在入口仔细观察一番后, 就把一切恢复原状, 赶在上课铃前回到了教室。
徐四喜配合地黑掉了他那一段的监控, 人皮的限制下徐四喜也没法那么自如地操纵数据, 不过派出个鱼头怪直接把监控毁掉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之后这段监控异常被发现后又会如何,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从头到尾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它。
并且母亲把校领导们都吃掉了,会不会有人发现监控被黑都是个未知数呢。
徐四喜捧着下巴,看着母亲的触须伸出线头,一路延伸到时月白身上,钻进时月白的衣服里又缠着时月白的手腕,亲昵得叫它有些羡慕。
它也想跟母亲亲近……
幼崽咬着指尖,有些焦躁地把本体里的海水翻来倒去。因为环境换得太过突然,它没来得及把派出去的鱼头战士叫回来,大概率是都回不来了。
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鱼头战士,饶是徐四喜养的鱼头怪多也难免肉疼,就像弄丢了糖果的小朋友,眼巴巴地想被妈妈亲亲抱抱,得到一些安慰。
偏偏徐四喜又不是徐二宝那样掉根毛都叫得震天响的娇气鬼,担心撒娇会影响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形象,只好盯着时月白对触须揉揉捏捏,本体的海水变得酸酸苦苦,像兑了柠檬汁。
呜……
徐饮棠还没接收到徐四喜本体里触须发出的“喜儿变酸了”的信息,倒是先接收到了时月白身上那根触须反馈来的捏捏揉揉的触感,他按照节奏解读了一下,大抵是“怎么样”/“情况如何”这样的意思,询问许仲平是否有所异常。
异常是肯定异常,但是……emmmmm……
该怎么说呢……
徐饮棠打量着身体内部那触须纠缠拟态出来的一团,诡异蠕动不停像是巨大虫窝的雏形也就只有他自己能看出个眼耳口鼻。片刻后,时月白看到手腕上缠着的触须抬起末梢,缠着他的指尖开始敲敲打打,一字一字地拼出了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名字。
——余、空、游。
时月白若有所思,状似无意地侧头看了眼角落的许仲平,眼底明亮的金色潮汐般涌起,又转瞬泯灭。
以他眼下这个缩水的状态,眼睛也受到了不少影响,之前随便一眼就能“看见”徐饮棠肚子里子宫的优秀视力,现在用尽全力也只能在肉乎乎的许仲平身上看到模糊的尸骸残影,再想要看清一点,十几岁的脆弱眼球就发出了不堪重
负的警告。
再看下去眼球就要爆了,在恢复力也大幅缩水的前提下,还是别挑战身体极限为好。
时月白眨掉眼睛过于酸痛而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刚才一瞬看到的东西结合徐饮棠给的提示,也足够他拼凑出徐饮棠想告诉他的讯息。
——许仲平的一身肥肉下面,塞着的是“余空游”
那个许仲平找遍了这所学校的每一寸,就差掘地三尺都没找到的“余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