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月色被遮挡在乌云之后,却感觉不到一丝风吹动的感觉,这样的雾沉沉的黑夜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阴暗潮湿的狱牢中,牢房地上铺着一层杂草,有些潮,可身在牢中之人也无人在意。
有老鼠吱吱叫着,快速从一旁的草堆中跑进角落,引起几声惊叫,而后又是一番掩饰不住的低低啜泣声。
安姝意蜷缩着身子靠坐在墙上,双手抱着腿,下巴靠在膝盖上,发丝凌乱,囚服上带着已干的血迹,显然是受了苦的。
嘴唇干裂起皮,眼睛也酸涩难忍,抿了抿苍白的唇,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已然认命……
她这几日流的泪比这十几年来加起来的都多,她已心如死灰,再无眼泪可流。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他们安家是世家大族,在朝中任职的长辈也都个个安分守己,小错是有,可大罪却万万是说不上的,怎么忽然就被判了个通敌之罪,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果?这几日下来,安家人基本都或多或少受了刑,安家二夫人一向身子骨弱,甚至因为受刑没挺过去而丢了命,就连安府三爷,也在入狱后听到满门抄斩一时接受不了,撞墙自尽了……除了——
安姝意忽然缓缓睁开眼,看向坐在与她相隔甚远的另一人。
那人除了面色憔悴些许,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无,一看就知与她们的待遇大不相同。
明日便是行刑之日,今夜这间狱房里的人注定彻夜难眠。
牢外锁链声响起,啜泣声止住,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是一名狱差。
有人按捺不住,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迎上去,声音发紧带着一丝期盼,“是不是圣上已经查明安家通敌之罪是诬告?!你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
那狱差嗤了一声,仿佛在笑她痴人说梦,“进了死牢还想着能出去?”
之后便不再理会她,往牢房里巡视了一圈,粗声粗气地问道,“哪一个是安莹溪?跟我出来,有人要见你!”
安莹溪有些疑惑地看向狱差,只犹豫一瞬,便站了出来,跟着狱差出了牢房。
狱差重新将牢门锁好,示意她跟着他走。
方一转身,就听身后牢房一道质问响起——
“时至今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难道你就不曾有过一丝悔悟?”安姝意脸上带着讽意,撑着身子站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紧紧盯着那人的背影,“都是因为你的自私自利,凡事皆顺着自己的意来,半点不顾忌他人,没有那个能力,却又偏要以卵击石,如今却要全府上下一百多八十多口人来为你陪葬?”
她顿了一下,眼神落在那狱差身上,扯着唇角笑了笑,意有所指,“哦,不,我说错了,是替你去死。”
“你的大志向,却是以他人的命来做赌注,真伟大。”
“真该名留青史啊……”她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太甚,安莹溪咬了咬唇,有心辩解,可在与她的眼神对视上之后,触及她眼底深处的嘲意及了然,却闪躲开去,半晌无言,终是沉默着跟狱差走了,从始至终,头也不曾回过。
或者说,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