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男人的回话,声线里透着些许的虚弱。
“没洗你开什么花洒?
我都听见声音了。”
岑虞明显是在怀疑,她知道沈镌白洁癖严重,估计是受不了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和水,肯定是趁着她不在,自己在里面洗澡了。
“你开门。”
她敲门的力道和频率加重加快。
“......”
“你等一下。”
没办法,沈镌白关了花洒,无奈地说。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开门。”
岑虞怕他真洗了澡,伤口沾到水,没轻没重。
她提高了几度音调,强势而不容拒绝。
沈镌白停顿了两秒,“你确定?”
“少废话,立刻、马上。”
岑虞经过一晚上的事情累加,到现在已经没那么有耐心。
话音刚落——
卫生间的门就被人打开。
白色的水汽弥漫,倾泻出来。
在氤氲的水汽里,沈镌白浑身不着寸缕,站在门口。
黑发散乱,湿漉漉地垂落至额前,偶尔有水珠落下,打湿了他鸦羽似的眼睫。
没了衣物的遮挡,他的身形展现无遗,肩宽腰窄,腹部的肌肉线条匀称,两条腿笔直修长,几乎是罗马雕像一般完美的比例。
除了肩膀上绑着的白色绷带,醒目突兀。
“......”
卫生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岑虞怔怔地呆了两秒,反应过来,脸瞬间涨的通红,一路红到了脖子。
她慌忙地背过身,“你干什么不穿衣服啊!”
沈镌白眨了眨水润的眸子,一副无辜的模样,“不是你让我开门的吗,而且我也问过你了。”
“......”岑虞双手蒙住脸,右手五指扣在眼睛上,只露出一条缝,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将手里的衣物塞给他,“快点换上。”
沈镌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没再回卫生间,直接旁若无人的,就在房间里换了起来。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岑虞尴尬地抬起头,一直盯着头顶上方的灯看。
沈镌白肩膀受了伤,一边的胳膊和手不能用,动作幅度受到限制,穿衣服的时候很不方便。
慢腾腾穿了很久,偏偏唐婉这次给她拿的衣服,又是衬衫加牛仔裤这种不太方便穿的。
耳畔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怎么也没见沈镌白说好了,她没忍住余光瞥过去。
只见沈镌白好半天,才刚刚套上裤子,单手折腾着拉链和金属的扣子。
因为是新的牛仔裤,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扣子的扣眼都还没剪开,他皱起眉,就要上两只手去弄。
“......”岑虞抿了抿嘴角,注意到他肩膀绷带处已经有淡淡的粉红色渗了出来。
顾不得再和他矫情,她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把剪刀,“我来吧。”
闻言,沈镌白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看向她,拿着剪刀朝他走来。
他脸色有些微的僵硬,最后松开了放在裤腰上的手,坐在沙发椅上,老老实实地等她来弄。
站着不好剪,也看不清,岑虞弯下腰,扯着他裤子边沿,找到扣眼开始剪。
柔软的长发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去,搭在男人的腰间,发梢蹭到男人紧致结实的小腹向下,痒痒麻麻。
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玫瑰清甜。
沈镌白盯着她埋头在他腿间动作,眼睫振了振,慌张地敛下眸子,隐去了瞳孔里异样的情绪。
只有喉结上下突滚,暴露了他的忍耐。
牛仔裤的布料相对硬挺,岑虞带出来的剪刀只是一把小剪刀,不算锋利,废了好久的力气,才把扣眼解开。
“好了。”
她抬起头,撑着床沿,拉远了距离站起来。
“......”沈镌白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快速地把扣子扣上。
岑虞把床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收起来,两个枕头叠在一起,扶着沈镌白靠在上面,让他躺的能够舒服一些。
沈镌白没和她客气,被丽玮业划到的伤口不算浅,流了不少的血,又把岑虞一路背下山,虽然刚才还有功夫逗她玩,但其实也确实是吃不消了。
他躺好以后,岑虞跪在另一半的床上,欲言又止。
“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沈镌疏懒地‘嗯’了一声,示意她说。
“......”岑虞停顿半晌,把她刚刚得知的消息转告给了他,“丽玮业死了。”
闻言,沈镌白倏地掀起眼皮,漆黑一团的眸子里有和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的震惊。
四目相对。
良久。
沈镌白垂下眸子,哦了一声,表现的有些漠不关心。
“不是他,今天死的可能是你。”
他说。
语气里透着对丽玮业死亡的漠然冷淡,近乎于残忍。
“......”
岑虞盯着他,薄薄的唇畔,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眼睫低垂,敛住了瞳眸里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嗫嚅了两下道:“也可能是你。”
微不可闻的啪嗒一声——
水珠毫无预期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滴到了白色的被子上,印下小小一块深色。
“……”岑虞慌忙地抹了一把脸,像是不想被他发现,跳下床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去,“我帮你拿毛巾擦头发。”
沈镌白抬起眼,凝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子沉了沉。
明明是拿个毛巾的功夫,岑虞在卫生间里却待了很久。
出来的时候,眼睛里红红的。
她重新跪坐回床上,直起背,手里捧着宽大的白色浴巾,盖在沈镌白的头上。
“......”
沈镌白抿了抿唇,抬起手,压住她动作的手,扯了下来。
“别忙活了。”
他说着,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将她揽住,禁锢在侧身。
男人的胸膛宽厚而温热。
她怔怔地由着他抱着自己,贪婪着这一份温暖。
冰凉的脊背,一点一点的回暖。
沈镌白拉过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在上面放了什么东西。
正正方方的片状,棱角分明,有些微的咯手,是他从被丢掉的衣服里找回来的。
“......”
岑虞迷茫地低下头,看见她掌心里的东西。
淡蓝色的卡纸裁成的五六厘米长的小卡片。
边角沾上了血。
卡片上用油画棒画出线框和花朵绿叶。
中间是稚嫩的幼儿体,岑虞认出了是眠眠的字。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和好券。
“......”
“和好吧,”沈镌白直直地凝着她,将她侧脸的碎发别至而后,低声轻喃,“好不好?”
岑虞盯着手里儿戏一样的‘和好券’,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氤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