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对,对不起!!!”
那只厉鬼如梦初醒,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叫,然后转过身屁滚尿流地滚出了房间。
房门在阴气的冲击之下砰地一声合拢。
空荡荡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叶迦抬起眼,一双猩红的眼眸从面前男人的身上扫过,森冷的声音中仿佛压抑着什么似的:
“你还在等什么?”
嵇玄后退一步,无辜地举起了双手:“演戏总要演全套嘛,哥哥。”
叶迦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重新整好,抚平上面的皱褶。
这时,那只厉鬼尖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越过门缝传了进来:
“那……那个,母亲,母亲让我传话给您……”
两人对视一眼。
叶迦收回视线,转身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但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嵇玄拉住了臂弯:
“等等。”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紧接着,他抬起手,苍白的指尖落在青年同样冰冷的颈侧,轻轻一抚,丝丝缕缕的阴气瞬间渗入皮肤之下,那一处皮肉翻卷,伤口随着对方手指的划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并拢,转瞬间就消失的毫无痕迹,光洁的皮肤之上只余些许已然干涸的血痕。
叶迦抬眸向着嵇玄看去。
只见对方微微一笑:“好了。”
叶迦暗沉沉的视线在嵇玄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身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拉开门,居高临下地垂着眼,向着那只战战兢兢躲在门后的厉鬼看了过去,声线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残酷:
“什么事?”
厉鬼偷偷摸摸地抬起眼,在触及到面前青年毫无任何温度的视线时立刻浑身一哆嗦,再次将自己的四五张脸同时埋了下来:“母,母亲,让我通知您,接下来去首都……”
眼眸猩红的青年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嗤笑一声:
“知道了,滚吧。”
“……哥哥。”
突然,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青年的背后响起,磁性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不满的沙哑:“怎么?你要走了吗?”
厉鬼一惊,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见一双结实的手臂从黑暗中深处,环住了青年纤细紧实的腰肢。
身材高大的鬼王从背后抱住叶迦,低垂下头颅,轻吻着青年苍白的脖颈,然后抬起一双暗红色的幽冷双眸,如有实质般的视线沉沉地向着面前的厉鬼压了下去。
他的声音平淡漠然,但是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
“难道……母亲没有叫我一起吗?”
厉鬼浑身一僵,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怖幻痛在刹那间袭来,果冻般的身体被压制的缓缓向下伏去,一点点地贴近地面,浑身上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但是却没有半点逃离的力气,只能一边哆嗦着,一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抱……歉……”
“唔……”背后紧贴着嵇玄的胸膛,叶迦感受着对方身体中运转的阴气,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做的吗?”
下一秒,面前的厉鬼只感到一股更加沉重的力量狠狠地当头压了下来,这次,它再无抵抗之力,被啪唧一声死死地摁在了地上,独属于高阶厉鬼的等级压制傲慢地凌驾于头顶之上,那是根本无从抗衡的压倒性力量,令它本能地感到畏惧和战栗,但是却根本无法发出一丝尖叫。
嵇玄垂着眼眸,用森白锋利的齿尖轻咬青年的耳廓,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哥哥,你学的很快。”
叶迦眯起一双猩红的眼瞳,瞥了对方一眼,平静地说:
“那当然。”
他虽然是第一次当厉鬼,但是和厉鬼面对面对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先前在卫月初面前只是意外。
嵇玄抱紧他的腰,将自己的下巴磕在对方的颈窝处,轻飘飘地说:“可惜,这次要和哥哥分开了呢。”
叶迦无情地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弯下腰问,漫不经心:
“母亲还说什么了?”
它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身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恐,结结巴巴地说:
“她,她说,她为您准备了礼物。”
叶迦的眼眸微微一眯。
……礼物?
·
首都,超自然管理局总部。
大地突然开始隆隆地震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蜿蜒出细密的纹路,犹如巨大的蜘蛛网一般。
“怎,怎么回事?”大厅里的员工惊慌失措地互相对视着,他们扶着墙壁或者桌子,被摇撼的东倒西歪,头顶响彻刺耳的警报轰鸣。
“快!快联系上层……”
员工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四周的玻璃门骤然破裂,猩红油腻的肉块从四面八方涌入,发出粘腻稠密的蠕动声,转瞬间就将大厅内所有的存在吞噬殆尽。
凄惨的嚎啕和尖叫声回荡着。
那些肉块仿佛拥有神智一般,向着楼宇的上层蔓延而去,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哀嚎。
驻守在总部内的战斗科成员试图发起反击,强大的术式和各式各样的能力向着那席卷而来的肉块尽数砸去,蠕动着的猩红肉瘤在被切割斩断的瞬间就化作粘稠的鲜血融入肢体之中,更多的肉块从被切断的地方长了出来,好似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丝毫没有任何减缓的倾向。
“撤退!撤退!!”满脸鲜血,气喘吁吁的战斗科成员声嘶力竭地向着背后的队友喊道。
下一秒,他就被背后席卷而来的肉瘤吞噬。
这是一边倒的杀戮。
是存粹力量的展示。
在那样压倒性的恐怖之下,人类几乎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
用时不过短短十数分钟,整栋大楼里再无生息,死寂的走廊中一片狼藉,墙壁上满是鲜血喷溅痕迹,墙壁在外力作用下崩塌,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几乎能够凝成实体的阴气在大楼内飘荡着,到处都被笼罩在一派死亡的气息之中。
电梯突然开始缓缓地向下运作起来。
漆黑的电子屏幕之上,猩红的数字显得格外的刺眼。
-1,-2,-3,-4。
电梯在负四层停了下来。
紧接着,漆黑的电梯井轰地震动了一下,刺耳的钢筋摩擦声吱呀呀地响着,紧接着,负五层的电梯门被从内部硬生生地掰了开来,粘腻的肉块顿时涌了进来,电梯的钢铁碎块被挤压在肉瘤与肉瘤之间,缓缓地被吞噬了进去。
惨白的赤足踩在被染成猩红的肉块之上,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足迹,向着走廊的尽头延申。
在重重的金属大门背后,是死寂无人的走廊,以及重重的铁栏杆。
被肉瘤寄生,维持在半死不活状态的老人缓慢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珠向着巨响传来的声音看去,他的思维因为漫长的岁月与不见天日的囚禁变得迟钝和滞涩,就像是许久未被润滑过的轴承一般,在转动时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他模糊而摇晃的视野里能够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缓缓地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只是本能地感到畏惧和恐慌。
半具身体上的肉块伴随着呼吸而蠕动的更加剧烈了些,油腻腻的表面上青筋跳跃,似乎嗅到了新鲜血食的气息,渴望着回归自己的母体。
女子的身姿逐渐清晰了起来。
老人骤然瞪大双眼,瘦削枯朽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发出破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他的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声音,浑浊的眼睛里渐渐地涌出一层泪花:
“小柔……小柔……”
他抬起唯一能够挪动的那只手,枯树皮一般的手指战栗着,似乎想要隔着栏杆触碰对方的面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
“我的……女儿……”
“很可惜,不是哦。”
面容娴雅的女子微笑着低垂下面庞,一双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无情的光泽,享受地注视着对方双眼中的神色——希望破灭,被绝望和恐惧吞噬,最终只剩下一片灰烬般的空洞和灰暗。
她轻笑一声,道:
“好久不见。”
·
叶迦迈入已经再无一丝人类气息的大厅。
这里一片狼藉,被蹂躏的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到处都能看到阴气肆虐破坏的痕迹,只有大厅巨大的结构还能勉强看出些许曾经的痕迹。
粘腻猩红的肉块在缓慢地蠕动着,里面还能勉强看到人类的肢体和死不瞑目的苍白面孔。
青年面无表情地向内走去,对周围的惨状熟视无睹,脚下的血浆和碎肉被碾碎,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来到已经被暴力摧毁的电梯口,低头向下打量了几秒,然后纵身向下跃去。
负五层的走廊漫长而冰冷,到处都有着被扭曲毁坏的痕迹,墙壁已经被吞噬,变成了母亲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柔软的肉瘤,表面上青筋暴突,仿佛有生命一般搏动着。
叶迦继续向前走去。
远处,女人温柔慈爱的声音响起:“我的孩子,到这来。”
随着距离拉近,只见女人纤细窈窕的身形站在一地粘稠的碎肉之中,长裙洁白,面容娴静,看上去仿佛一切异常恐怖的景象中唯一正常的存在,她扭过头,一双猩红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叶迦的身上,轻声细语道:“快来。”
叶迦走了过去。
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从不远处的地面扫过。
那厚厚的三层屏障已经被尽数破坏,只剩下一个圆圆的巨大洞窟,监牢内仿佛被轰炸过一般,面容死灰的老人仰面躺在地上,臃肿的大半个身体已经不再蠕动,被覆盖上了一层灰败的青黑色,还在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地向外流淌着恶臭的粘液,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定定地注视着天花板,眼珠里已经失去了光泽。
他另外半边人类的躯体变得扭曲不堪,几乎很难分辨出人类的形状,皮肤爆裂,裸露出森白的骨架和青蓝色的血管。
母亲轻声笑了:“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