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迦猛地收住步伐。
不对劲。
前方的黑暗中,恶意的气息在以一种迅猛的速度飞快减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叶迦咬咬牙,抬眸向头顶扫过一眼。
虽然这样可能会惊动m市内的厉鬼,但是……
不能等了。
掌心中巨大的镰刀在黑暗中闪动着冰冷的弧光,落下的瞬间,面前的厚实的墙壁骤然被割裂,轰然倒塌,烟尘裹挟着金属般的腥味涌动。
不远处,是极深极深的坑洞。
叶迦在坑洞前停下脚步,低头望去。
那是黑漆漆的,好似永远也看不到底的深坑,里面传来恶意渗透土壤时传出来的粘稠气味,但是叶迦却十分清楚,下面什么都没有。
叶迦愣怔地注视着下方黑暗幽深的一片虚无,坑洞也回望着他,犹如一只孤独的眼眶,静静地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怎么会?
不开启血祭,母亲是不可能将恶意引走的。
难道是他的计划被发现了?
不可能。
叶迦在心里率先否定了这个想法。
倘若自己真的被发现了,那现在这里就不该是空无一人才对。
但是,母亲不可能在缺了他在场的情况下开启血祭,他是必要的引子之一……
下一秒,叶迦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就像是用冰锥死死地戳进了脊椎骨骼之间的缝隙,刻骨的寒意炸开,令他几乎险些哆嗦起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冰冷的指腹触及到自己的唇面。
昨天被咬伤的部位在已然修复完好的皮肤下隐隐作痛。
先前被忽视的线索在叶迦的脑海中骤然连成一线,将散落的碎片串了起来。
叶迦猛地扭头,视线死死地向着黑暗中钉去,仿佛锋利的刀刃,穿透所有实体和非实体的空间。
脑海中迅速得出结论。
时间……
赶不及了。
·
血池咕噜噜地翻滚蒸腾,地面在摇撼下剧烈地震动着,头顶的云层犹如崩腾咆哮着的巨浪,卷起漆黑和猩红色的浪花。
空气中阴气与恶意的浓度粘稠到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的程度。
所有在场的人类都面色惨白地瞪大双眼,定定地望着眼前超乎想象的一幕,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如此……可怕。
经历过游戏的blast和陈清野几人虽然好些,但是脸色也毫不例外地同样难看,在战斗中培养出来的危机感在脑后重重地敲击着,疯狂地尖叫拉扯,但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似的,死死地扎在地面之下,几乎无法挪动半步。
正在这时,陈清野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
卫月初冲着他眨眨眼。
“!”陈清野猛然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这怎么会?
而且,对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卫月初赶忙按住对方,“嘘”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对陈清野说:
“快,血祭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的人类都必须从这附近离开,不然都会被卷进去。”
这就是她这次的任务。
倘若让嵇玄手下的其他厉鬼来做,恐怕很难得到管理局的信任,所以,只能是他们熟悉的人来做这样的工作。
被嵇玄派来的,刚才还和他们缠斗的不可开交的影鬼扭回头,偷偷冲他们做了个手势。
——就是现在。
blast和陈清野咬咬牙,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翻腾着的血池,带着背后其他管理局的成员,跟着卫月初向着背后开始撤离——少女的动作轻盈无声,似乎对附近十分熟悉,一看就知道早已进行过周密的计划,用最为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偷偷地向着远离血祭的方向离开。
地面的震颤更加剧烈。
干涸的土地裂开缝隙,猩红粘稠的液体随之流淌渗入,恶意凝结而成的黑雾在空气中浮动。
下方是彼岸与现实世界的分界。
嵇玄低下头,注视着那层薄膜,母亲猩红的肢体在薄膜之下张牙舞爪,肉块蠕动着,等待着冲破屏障的一瞬间。
身体中的力量被拉拽着,正在源源不断地流逝,从脚面开始失去气力,寒意犹如蛇一般蜿蜒而上。
他不着痕迹地微微勾起唇,猩红的眼底闪烁着幽暗的冷光。
快了。
母亲人类的躯体悬浮在半空中,眼眸微垂,苍白的皮肤下有血管在蠕动起伏,表情沉静,她缓缓地抬起手,脚下的血池随着她的动作迅速地蒸发。
突然,她的眼珠猛地紧缩,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母亲扭头,死死地看向嵇玄,刚才还平静娴雅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起来:“你——”
嵇玄心下一震。
下一秒,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喉咙就被地下骤然破开的触手死死地掐住。
站在他身旁的叶迦犹如断线的风筝似的被扯起,青年修长的身形骤然破裂,变成了巴掌大的人偶,然后被扯成碎片。
“你怎么敢!!”母亲的表情格外可怖,一张脸扭曲着,猩红的液体从她的皮肤下渗出。
那条触手持续深长,将嵇玄高高地挂在空中,然后用力地搅紧。
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骨头被拧断,又重新愈合的咯咯声。
在剧痛中,嵇玄死死地咬紧牙关,他的身躯上仍旧残留着刚才血祭带来的无力感,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
为什么?
明明血祭还没有完成,为什么母亲会发现他动的手脚?
“你真的很大胆。”母亲的声音嘶哑如同恶鬼:“那么,相比你已经做好接受代价的准备了——”
无数的粘稠涌动的肢体从地面之下涌出。
黑暗与猩红交织之间,利刃破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突然响起——
犹如一道冰冷的月光,轻飘飘地划过,仿佛一个轻柔的吻从空中落下,但却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下一秒,血浆飞溅,缠绕在嵇玄脖颈上的肢体猛然断裂,直直地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