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那样的,之前就是那样的……”蔺濡看看其它桌那些人,有些委屈地钻进蔚然怀里。
“他们不是笑话你,他们是喜欢你。”蔚然揉揉他脑袋,虽然蔺濡小小一个人却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牵着比他高的蔚安的模样也确实有些好笑。
婚礼之后,宴席很快开始。
他们这一桌有好几个带孩子的,陈寄云一家人也在。
看见这满满一桌拖家带口的,夏季风看向陈寄云的眼神中都不由多了几分欲言又止,陈寄云已经三十多,他很担心。
陈寄云黑着一张脸看着蔚然。
蔚然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他安排的。
偶尔怼下人是一回事,真地干预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寄云结不结婚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别人能干涉的,蔚然也并不准备真的干预。
陈寄云他们一族想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陈寄云大概已经对爱情没有信心。
于盛安和夏季风的事,蔺沈之父亲的事,可能还有他和蔺沈之的事,这些所有都让陈寄云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已经习惯失望,恐怕就算哪天真的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他大概也根本不敢主动跨出第一步。
他甚至可能会主动躲避开,因为那样就不会受伤。
夏季风其实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只是自己忧心,只偶尔忍不住了才会说上两句。
他只是怕陈寄云在他和于盛安离开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性格使然,陈寄云并不是个擅长交朋友的人,除了蔺沈之他身边勉强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的大概就只有蔚然,虽然他们算不算得上是朋友都得另说。
蔚然快速狼吞虎咽了些东西后赶紧过去方正那边,方正和洛易已经开始准备敬酒。
方正他们准备充足,两边的父母都过来帮忙,老一辈懂得多,他们身边能够帮忙喝酒的伴郎好几个,敬酒的酒也不像蔚然他们之前那么实诚,早早的就掺了水。
蔚然过去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趁着方正有空主动过去敬了酒。
他和方正那可就有太多的话能说能讲,从小时候到读书再到创业再到结婚,他们不是有血缘的兄弟,但却见证了对方所有重要的时刻。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蔚然送上最真诚的祝福,拍拍方正肩膀,又看看旁边的洛易,一口气把酒喝了个干净。
方正和洛易这五年太不容易,他都看在眼里。
“谢谢。”方正看见蔚然,只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蔚然想说什么。
敬完酒,蔚然没多耽误,去旁边拿了酒,方正他们在前面喝酒,蔚然就在后面帮着倒酒顺便帮忙分喜糖。
方正和洛易请的人多,所有人都敬完时,哪怕掺了水几乎不怎么喝酒的洛易还是喝得有些晕,方正顾不上其它赶紧带着人去休息。
蔚然帮着把人送上车后,提着属于他们一家的喜糖回去找了蔺沈之几人。几人已经吃完东西,蔺濡已经在蔚云怀里睡着,蔚安在蔺沈之怀里也昏昏欲睡。
看见那一幕,蔚然赶紧带着几人向着停车场而去。
离开会场来到停车场,蔚然看见蔚云抱着蔺濡上了车后正准备上车,蔺沈之和蔚安要坐另一辆车,就发现蔺沈之向着他走来。
“我们就不回去了。”蔺沈之道。
蔚然愣了下,蔺沈之不回去要去哪?
“我带蔚安去老房子那边住一晚,昨晚说好的。”蔺沈之道。
蔚然愣了下,他越过蔺沈之朝着另外一辆车上的蔚安看去,刚刚还有些困的蔚安现在已经清醒,正从窗口看着他们。
蔚安这事比较难处理,如果他不能解开心结那他们说什么都没用,而且学校那边还等着。
蔚然不知道蔺沈之昨夜和他说了什么,但他希望有用。
“那你们明早回来?”蔚然问。
“嗯,明天。”蔺沈之道。
两边并不远,来回一趟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蔺濡我就不带了。”蔺沈之看向车窗里蔚云怀里的蔺濡,他眉眼柔和几分,他都已经想到蔺濡一觉醒来发现他和蔚安不在之后泪眼汪汪的样子。
“好。”蔚然也想象到那画面,他已经开始头疼。
两人又商量了两句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蔺沈之带着蔚安先走,蔚然跟在后面。
来到主路上后,蔚然很快看着蔺沈之消失在大路另外一头。
回到家,蔚然帮着把蔺濡抱到楼上放好再出门看见只有他和蔚云的这个家时,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
蔚安因为五岁之前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小翅膀,这五年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蔚安几乎都在家里。
蔺沈之亦是如此,他们很少分开。
就算蔺沈之或者他出差,那也只是极少数时候。
稍晚些时候,蔚云说了要回去的事。
他本来就是请了假过来参加方正的婚礼,只是因为周六周日和婚礼就只隔了几天,所以他索性多请了两天假。
知道蔚云也要走,蔚然一颗心愈发空荡荡。
下午四点多时,蔺濡睡醒。
看着睡醒的蔺濡,蔚然只觉头皮发麻。
被抱下楼,蔺濡也果然没让蔚然和蔚云失望,脚一沾地他第一时间就是满屋子找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蔺沈之也没找到蔚安,他看向蔚然和蔚云。
他抓着两个人追问半天,知道蔺沈之带着蔚安去了老房子那里,他眼泪几乎是立刻就下来。
“他们明天就会回来。”蔚然赶紧哄人。
“我也要去……”蔺濡眼泪汪汪地看着蔚然,爸爸和哥哥都去了,为什么不带他?
“我不也没去。”蔚然想起这事也忍不住可怜巴巴,他扁着嘴学蔺濡的样子,如果蔺濡还哭他就也哭。
蔺濡见状,完全没准备不哭,他直接抱住蔚然的脖子要和蔚然一起哇哇大哭,爸爸和哥哥不喜欢他们了。
知道蔚然也被留下,他哭得更加伤心了。
003.
蔚然哭笑不得,只得抱了人去花园里面找果子,试图用果子转移蔺濡的注意力。
蔺沈之在花园里单独给他分了一片地方,用来种他的果子,最近正是结果的季节,远远望去,人高的爬满绿叶的架子上一个个纸包分外显眼。
那些果子不能见阳光,蔚然想到的办法就是在所有果子大概成形之后就用纸把它们包裹起来。
他的做法是有效的,现在那些果子几乎很少烂掉。
不过这办法好是好,也同样让蔚然头痛,因为从外面他看不见里面的果子是不是已经成熟。
每次要摘,蔚然都不得不小心的把果子外面的纸弄开看看,然后再封上。
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时间甚至都是其次,蔚然着实不喜欢那些藤蔓,因为藤蔓叶子后面极有可能有虫。
知道果子是给两个小家伙吃的,他这几年来从来没给藤蔓喷过杀虫药。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从他们里面看见过虫子,那让他现在只要靠近这些藤蔓就浑身鸡皮疙瘩。
蹑手蹑脚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摘到一个成熟的果子后,蔚然赶紧拎着蔺濡从藤蔓旁边逃走进了大厅。
蔺濡知道要吃果子,一直眼泪汪汪地跟在蔚然屁股后面看着蔚然检查。
进了门,拿到开了口的果子,蔺濡喝一口哭两句喝一口哭两句,喝完,哭累,歇会,然后他继续伤伤心心的哭。
蔚然和蔚云在旁边看见,哭笑不得。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蔺濡才总算彻底哭累。
不再哭,他也完全没了平时在家里时的活泼热闹。
踮着脚从婴儿床的缝隙里把自己的那一套娃娃拿出来后,他笨拙地爬到沙发上,伤伤心心地抱着曾经属于蔚安现在属于他的那套娃娃一动不动。
他想哥哥了。
蔚然和蔚云看见,两人都不敢去招惹。
晚饭后,蔚然去了书房拿了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后,又确认了一遍机票和预定的酒店,他后天就得去参加颁奖。
这个奖项对于游戏行业外的人来说可能并不熟悉,但对于他们这些行业内的人来说,却是相当有含金量的存在。
到时到场的肯定会有相当多的专业人士,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国外的人士。
蔚然已经提前订了机票和酒店,那天要穿的西装要搭配的袖扣领带,蔺沈之也都已经帮他提前准备好。
蔚然再次确认了一遍所有东西,确定没有遗漏后,蔚然又给幼儿园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要再跟他们多请几天假。
幼儿园的负责人似乎是误会他们太过宠溺蔚安,委婉地提醒了两句这样对孩子不好,蔚然听出,但也无可奈何。
又请了几天假后,蔚然从书房出来回自己卧室时,蔚云已经帮蔺濡洗完澡。
蔺濡一个人不敢睡,所以睡在了主卧。
蔚然进门时,蔺濡还伤伤心心地抱着他那套娃娃。
他才三岁,本来就只有小小一只,现在再因为抱着娃娃缩着脚,整个人看着就只有小小一团。
蔚然看见,赶紧到床上躺下,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被抱进怀里,蔺濡看看蔚然,再看看自己的娃娃,小嘴巴一扁,眼眶里又已经是水汽。
“他们明天一大早就会回来。”蔚然赶紧安抚。
“……”蔺濡吸吸鼻子,“我想哥哥了。”
“嗯,我知道,他们明天就回来,你先睡觉,等你一觉睡醒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哥哥哭了,是因为我没有小翅膀吗?”蔺濡说到后面时声音中都已经带着浓郁的哭腔。
蔚然愣了下,他看向蔺濡。
蔺濡努力的在忍着不哭,但那眼眶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模样却像是随时都会忍不住。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努力了的,但是没长出来……”蔺濡摸摸偷偷从眼眶跑出来的眼泪,“我真的努力了。”
说着,蔺濡还绷紧了小小的身体用力,他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他好像是想一下就长出小翅膀。
“当然不是了,这和你没有关系,哥哥他……”蔚然赶紧摸摸蔺濡的背,只是这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我什么时候能长出小翅膀……”蔺濡伤伤心心地问。
蔚然哑然。
蔚然很想和他解释,他和蔚安不同,蔚安是雌虫,而他是雄虫,雄虫永远都不会长出翅膀。
话到嘴边,他摸摸蔺濡湿润的脸颊,轻声道:“你现在还太小,怎么也得十岁才能长出翅膀吧。”
“十岁是多少?”蔺濡还太小,他不能理解,他有些急了,他想明天就长出小翅膀,“很久吗,明天不可以吗?”
“很久。”蔚然拉了蔺濡的手,他掰着蔺濡肉肉小小的手指帮他数数,“你现在三岁,三岁就是三根手指,等你长了两个手那么多年纪,就十岁了。”
蔺濡挂着泪水的脸认真地看看自己的小手,看见那一堆手指,他浅浅的眉头皱起,他试图去理解。
他算了许久,始终没能算清楚十岁到底是多少,他倒是把自己算得睡着过去。
看见他睡着,蔚然拿了毛巾帮忙把脸洗干净后,重新躺下,他拿了手机偷偷给蔺沈之发了信息。
蔺沈之没有回复他文字,而是给他发了一张图,一张漆黑的树林的图。
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蔺沈之把蔚安带去墓地了。
蔺家的墓地后方就是一座山,山的后面是一片绵延的山脉,山里没有人,那一片山脉都是蔺家的私人地方。
蔺沈之曾经带蔚然去过那里,那次,蔺沈之带着他飞上了天。
漆黑的山林间,满是星空的天空,不借助任何外力地飞翔,那次蔚然印象深刻。
蔚然有那么瞬间都后悔他没有跟着蔺沈之一起去,他喜欢那种被蔺沈之带着飞翔的感觉,他也想看蔚安飞翔。
虫族有很多种族,有能飞的也有不能飞的。
蔺沈之属于有翼一族,他有着一对巨大的翅膀能够飞翔,他们的翅膀也不叫翅膀而是骨翼,他们的骨翼强而有力,它们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攻击的武器。
蔚安是在三岁的时候开始学飞的,三岁时的他翅膀已经快有成人长。
一开始飞起来的时候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角度,没少撞到东西。
每次撞到,蔚然和蔺沈之都能心痛上好几天。
蔚安自己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撞痛了哭了之后就又开始满屋子飞。
别墅的空间已经算是很大,但对于刚刚学飞而且非常喜欢那种感觉的蔚安来说远远不够,他也曾经偷偷飞到花园里去过,那次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那次,他和蔺沈之都有些生气,他们明明已经三令五申过绝对不许在外面露出翅膀。
想起当时的事,蔚然看了眼躺在身旁睡着的蔺濡,忍不住叹息一声。
蔚安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所以总是很开心,但越长大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安静沉默,现在回头去看,他的性格好像就是从三岁开始变化。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在他们一遍一遍地叮嘱下开始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不同。
蔚然避开“骨翼”“飞翔”这些词又给蔺沈之发了几条信息,叮嘱他不要玩得太晚,虽然身为雌虫蔺沈之有一定的作战能力但他还是担心,夜里的山里不安全。
蔺沈之很快回复。
他没有直说,但从他的话语中透露的来看蔚安玩得非常开心。
不只是蔚安,蔺沈之似乎也少有的非常开心。
互道晚安后,蔚然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熟悉屋顶,嗅着被子上熟悉的蔺沈之的气息,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他忍不住的去想蔚安的事,也忍不住的想蔺沈之。
蔚安有他和蔺沈之,还有蔚云、方正、陈寄云他们,他身边有着一群喜欢着他的人,但蔺沈之呢?
在蔚然的印象中,蔺沈之透露过的他的那些小时候里,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带他去山里飞翔愿意哄他开心过。
蔚然之前一直觉得蔺沈之那冷清自持的性格让他喜欢,那样的蔺沈之让他觉得成熟觉得稳重,是刚毕业时的他仰慕而又想要的。
这一刻,蔚然却突然有些宁愿蔺沈之不是那么成熟冷静。
他希望蔺沈之也可以任性一点也可以爱闹一点,因为现在和以前已经不同。
以前蔺沈之就算想要任性想要闹想要撒娇也根本没有人会去看去听去哄,但现在不同,有一个人愿意去看去听去哄。
想着这些,蔚然直到天亮时分才总算睡着。
天亮后,蔚然开车把蔚云送到附近的车站,就带着迷迷糊糊的蔺濡回了家,一大一小两人漫不经心地吃完早饭,开始坐在沙发上等待。
蔺沈之只说今天回来,却没说是早上还是晚上。
蔚然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又怕蔺沈之昨晚陪蔚安玩得太晚还在睡觉。
蔚然等着,蔺濡也等着,两人等了许久,听见门口的铁门打开的瞬间,听见车子开进车库的瞬间,两人都兴奋得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蔚然把蔺濡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在地上后,蔺濡立刻迈着小短腿向着后门冲去,蔚然亦是如此。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通往车库的后门时,蔚安已经在开门。
蔚安玩得很开心,门打开,他小小的脸上是蔚然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看见一次的灿烂笑容,“我回来啦!”
看见蔚安,听见蔚安的声音,早就已经憋不住的蔺濡立刻跑过去抱住蔚安,“哥哥……”
蔚安也赶紧抱住蔺濡。
“怎么了?”蔺沈之停好车后才一到门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蔚然……”蔺沈之愣了下。
他看看哭着的蔺濡,再看看紧紧抱住自己的蔚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和蔺濡不过就离开了一天,怎么大的小的都这样了?
蔚然眼眶有些发烫,他昨夜想了很多要对蔺沈之说的话,但此刻面对着蔺沈之,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概对于蔺沈之来说,那些遗憾已经永远无法弥补,他已经过了那个爱玩的年龄,他也已经不会再因为没有人愿意哄他而难过,他已经长大,他已经是大人。
“蔚然?”蔺沈之声音很轻。
“下次我带你去山里玩。”紧紧抱着蔺沈之,蔚然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蔺沈之怔了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似乎是笑了,他回抱住蔚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