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想了想，很小声地说：“但以后…以后如果成为很好的朋友，再请你去我家吃饭吧。”
“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非要跳河，要不是有这俩年轻人正好遇见，你今天就没命了！”路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而且你还有孩子了呢！不为自己，也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傅司白淡笑：“知道，没想和你抢。”
傅司白已经脱下了外套，但真的要下水的那一刻，他眼前忽然漫开了一片血红色的海洋，全身颤抖了起来，那是他生命中最不敢正视的伤痛体验…
温瓷见她没有了求死之心，这才松了口气。
“就…别这么讨厌就行了。”
傅司白没有接那女人，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沉下了水，摸索着将温瓷脚上的水草全部揪扯开，然后带着她和孕妇一起上了岸。
他忽然揪着温瓷的衣领，嗓音低沉压抑，怒声道，“听过一句话吗，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既然是普通朋友了，那玩意儿还不还我？”
温瓷护住了领口，理直气壮道：“这是你送我的，又不是借的，怎么还有归还期限么？哼，就不给！”
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司白，没事了啊，你别怕。”
话音刚落，那孕妇竟然真的一头栽进了江水中，温瓷和傅司白两人离她最近，一跃而起，朝着那孕妇所在的江岸跑了过去。
温瓷知道傅司白没办法游泳，有次体育游泳期末考、他都挂红灯了。
“我老公…我老公在我怀孕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好，我…我…我或者还有什么意思！”女人泣不成声，“他们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家生孩子，我还不如带着孩子去死！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救护车离开以后，人群也渐渐散了，温瓷和傅司白俩人全身湿润跟落汤鸡似的，狼狈地坐在河边，面面相觑。
傅司白视力更好些，顺着温瓷手指的方向望去，皱眉道：“还是个孕妇。”
女人呛了水，也被吓惨了，瑟瑟发抖，却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情绪崩溃地大哭着：“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温瓷沉默了很久，说道：“我妈妈也挺喜欢你的，嗯…但她不是你妈妈，是我一个人的。”
“让你长点肉，瘦得被跟个骨架子似的。”
她睨他一眼。
“真是太危险了！”
“傅司白同学，请不要随便点评我的身材。”温瓷不满地说，“别忘了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傅司白看出了小姑娘的异样，心都揪紧了，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恐惧和不安，终究还是跳下水，朝着她游了过去。
“没有骨气，它能给我带来好运。”
温瓷轻微地颤抖着，走到女人身边，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你不只是别人的妻子、别人家的媳妇，你还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啊…为什么要让亲者痛、仇者快。不关心你的人、不爱你的人，他们才不会后悔，你的死惩罚不了他们。”
不想岸边竟有成片的水草，温瓷的脚偏偏被缠住了，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拼命将那女人托着往上送，自己呛了几口水。
这时候，救护车呼啦呼啦地开了过来，医生护士抬着担架，将女人送上了车。
“没有凡尔赛，我羡慕你，还能当妈宝女。”
女人听到她最后这句话，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怔怔地看着温瓷：“你…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让他和那个女人得意，他们肯定巴不得我死了。”
少年头发滴着水，眼底有血丝，一字一顿，压抑而有力，“你死了，我怎么办。”
女人在水里挣扎扑腾着，岸上的人看到了，也纷纷停下来指指点点，呼喊着赶快救人打电话。
她有几次一条腿都迈了出去，但又战战兢兢地收了回来。
“几块钱就不是钱了？”
此时此刻的他，身上那股子狂妄的劲儿消失了，敞开心扉地说话时，温瓷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柔。
“傅司白，你看那个人，她是不是要跳河啊？”
“老子是看你要死了！”
温瓷看到傅司白下水了，很着急，想要叫他回去。
说到这个，温瓷便不再用言语刺他了，她知道这男人内心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
以前碍于恋爱关系，俩人从未真正敞开心扉，没想到分手之后，反而真的开始交心了。
“可你不也跳了吗。”女孩有点委屈，“你还怕水呢，连浴缸都不敢用，还怪我。”
他会游，但畏水。
“是啊，你必须好好活着，你要过得比他们好才对。”
“救护车马上就到！”
幸而她们距离岸边已经很近了，她只好将女人递给他：“司白，把她送上岸！”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她怕傅司白在情急之下会下水救人，不等他反应，自己毫不犹豫地跳入江中。
“我抓到你了，别怕，别挣扎。”温瓷竭力地安慰着，缓缓将女人拽上岸。
她问道：“生在傅家，还不算顶天的好运吗？”
傅司白拧着衣服上的水，喘息着，望向了她。
“你知不知道新闻里有多少为救落水的人牺牲自己生命的，江里有旋涡、有水草、水势湍急…”
傅司白嘴角扬了扬，低头，筷子戳着柔韧的河粉：“它从没给我带来好运，可能…比较喜欢你。”
吃完饭后，俩人坐在江岸堤坝边吹风，傅司白取出一枚白色的耳机，塞进了温瓷的耳朵里。
“温瓷同学，骨气呢？”
温瓷面无表情：“几块钱的事，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围观的人群立马围了上来：“没事吧！”
傅司白看着女孩白皙纤细的颈子、系着编织精美的黑绳，一直蔓延到领口之下，下面挂着他送给她的貔貅坠子——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间，各有各的际遇，不管贫穷还是富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狱。
耳机里放着一首很温柔的情歌。
时光忽然也变得很温柔，在他们之间细细地流淌着，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尽管初夏六月，但江中的水温也还是寒凉彻骨的，幸而温瓷自小被爸爸教会了游泳，只需几秒便适应了湍急的水流，朝着女人扑腾的方向游去。
“好。”
傅司白惊魂未定，本就冷白的皮肤更是惨淡不已，嘴唇都发白了…
“行吧，那谢谢啦。”
“凡尔赛哦傅司白。”
就在这时，温瓷忽然看到远处有个女人，站在芦苇丛生的江岸上，背影萧索凄然…
傅司白继续给她夹鸡蛋火腿肠，“这顿我请。”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我要怎么和卜卜成为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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