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瞒你,也自认忠义,只是同你所说一般,也认定天下并非只赵家天下,若真有那一日……”
他没有把话说完,便停了下来。
只赵明枝已然知道其中未尽之意。
得了这样坦言,她反而真正放松下来,心中实在畅快,于是放下手中奏折,想也不想,张口便接道:“若真有那一日,天下之大,自然能者居之,爱民者居之。”
“不过二哥既然自认忠义,我也有一句话要说。”
赵明枝微微一笑,道:“陛下年纪虽幼,性情淳厚,若能假以时日,未必是能者,却多半能是仁者。”
裴雍道:“若能辅佐仁者,善始善终,岂非也能做一桩美事?”
两人既然说开,赵明枝再无犹豫,从袖中取出自己那份只开了头的书信,放在裴雍面前,轻声问道:“既如此,还请二哥教我——这信当要如何写才好?”
而裴雍见得上面抬头,也不多说,召来从人取了笔墨,在此处桌上一挥而就,替赵明枝把那送往中书信件写完。
他也不管自己笔迹龙飞凤舞,全然跳脱框架之外,写到最后,竟是落了自己姓名,复才转头问道:“你那印章呢?”
赵明枝果然把自己那方小印送了过去。
裴雍接过,将小印裹了印油,一下压在落款处,才将那书信推了回去,自家提壶倒满一旁盏中茶水,也不去吃,只拿眼睛看着赵明枝。
而赵明枝接过之后,低头读了一遍,也不再做甚么誊抄,先取笔在最后补了几句,再多补一遍落款,在右掌点了印油,轻轻压在纸页上。
一时那纸上便有两处落款,一前一后,排在一起,甫一眼扫过去,居然煞是好看。
她把书信折好,做了印迹,再拿蜡封上。
等到一应全数做好,裴雍也不用她开口,将那两份书信并一份奏章拿木匣装了,锁好之后,吩咐从人送去府衙,立刻安排急脚替送出。
眼见人走了,他也不叫一旁侍从,却是自己去角落取了铜盆并皂角过来,趁赵明枝洗净手中印油,看着她忽然道:“我还要三两天功夫,才能足够收拾番地几处寨洞手尾,既是来了京兆府,你要不要同去看看外城西军?”
赵明枝喜出望外,问道:“我方便去看么?”
裴雍笑道:“朝廷既然没下旨,你便只是赵枣宁,西军营中不能乱入,青天白日在外头的时候,怎么不能看了?”
又道:“我先回一趟衙门,一会出城路过此处,把你捎上便是。”
说完,果然自行起身,临走之时,却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自腰间取下一只布包,放在赵明枝面前,道:“来时路上遇得人挑担,卖得只剩两个,我闻那味道,只觉得香气甚浓,正好给你拿去压药苦味。”
又特看向门边,交代木香道:“记得提醒赵姑娘吃药。”
语毕,回头再看一眼,转身走了。
剩得赵明枝拿着那布包,慢慢拆开系带,倒出两只扁圆青绿柑橘,香气倒是清新得很,只那颜色叫她一面看,舌根处一面发起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