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更难受了。
嗯?小家伙突破了!
别枝立刻打开窗户,目光看向剑阵位置。
掐指一算,她居然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
难怪阁内圣女都传,别靠近剑修,会变得不幸呢。
又刚过了半个时辰,剑阵内的孩子周身灵韵一变,练气入体,洗精伐髓。
然后他对着剑阵的某处一剑劈下。
剑是平平无奇的木剑,剑招也是熟能生巧的劈砍,甚至连剑气、剑意都没有。
可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招,让剑阵崩碎。
剑阵崩碎后,化为一道道亮光缓慢消散,像极了夏夜里的萤火虫。
承影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剑阵边缘,被星星点点亮光环绕的人。
他周身星光璀璨,淡漠孤傲的气质下,月光倾洒,就像是万千月华任他施为。连那碍眼的遮目都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如同被薄云遮蔽的月牙。
承影怔怔站在原地,呜哇,我师父太好看看。
一想到大姐姐最近总是借机亲近师父,他皱紧了眉头,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大姐姐是很好,还给他缝衣服,可、可总觉得大姐姐还是配不上师父。
要不,让师父收大姐姐当徒弟吧,这样一举两得。
大姐姐可以继续亲近师父,他也能得到大姐姐的关爱。
“在想什么?”扶光见弟子一直站在剑阵中迟迟不动,遮目下的眼眸闪了闪,缓步走过来。
承影脊背一寒,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我刚才是练气入体了吗?我觉得丹田内有一股气,身体也轻便看许多。”
扶光低头,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承影能察觉到师父在看着他。
他下意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扶光淡淡道:“是练气入体了,你从此后踏入修士行列,望你努力修行,勤耕不辍,早日飞升。”
承影垂头,恭敬应道:“是,师父,弟子会谨记在心。”
他知道这是师父对他的期待,他认真应下,衷心的感激师父。
他听到一声轻笑,如春风拂面。
承影侧头看去,便看到了站在窗前微笑看着他的女子。
“承影,恭喜你成功练气入体,天赋很好,但也要戒骄戒躁,努力奋进。”别枝语重心长的说。
承影朝窗户的方向深深躬身一礼,语调欢快道:“多谢别枝姐姐,我会的。”
扶光抬起头朝向别枝方向,别枝看着这长身玉立、淡漠缥缈的青年,只觉得压抑不住心底的占有欲。
她想要玷污这一抹雪色。
破坏这份明澈高洁的美好。
更想看看,那双被遮目隐藏的眼眸,是冷清寂静,还是缱绻情深。
别看别枝圣女犹如二八芳华,实则都近百岁了。
而扶光不过十七八及冠之龄,可以说是#老牛吃嫩草#了。
但修士便是如此,年龄在他们眼里心中都是模糊的。
除非有那较真的人真心介意。
凌晨时,正在修炼的扶光忽而站起身,走出院门,朝无尽冰海方向望去。
英魂,归来。
边界的阴云突兀消散了大半,光辉洒下,给那海水点缀了斑斑驳驳的金光。
刺得海兽眼睛一疼,不由得朝海水更深处缩去。
遍地残尸断臂中,艰难站立的修士撕心裂肺的大吼:“大捷!”
“大捷!”
“大捷!”
“大捷!”
所有人用尽浑身的力气喊着,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所有情绪都宣泄干净。
那些痛苦的、绝望的、悲哀的……
都在这一声声怒吼中消散。
这是连日战争后第一场大捷,暂时打退了海兽,保住了土地。
虽然几日后海兽还会上岸,起码这次他们靠自己硬生生打退了海兽。
可低头看着地上同袍的尸体与海兽躺在一起,血污加身,尘埃附体,顿时泪如泉涌。
众人的呼喊声传到了燕尾京,安静的燕尾京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焦油里倒入一滴水,烈火亨油、油星四溅。
所有人都兴奋地从房中走出,一个个在大街上载歌载舞,欢喜满足。
他们的儿子、丈夫、兄弟……都在边界,为了后方安宁而与海兽拼杀,无时无刻不遭遇死亡的威胁,他们已习惯了提心吊胆的生活。
如今大捷,便代表他们有可能会回来的,这如何能让他们不高兴。
然而,这欢喜终究太短暂了。
日头高升,燕尾京的人都自发来到了城门外,眼神期盼又恐惧的看向远方,想要看看凯旋而归的人里,是否有他们的人。或者那简陋的棺木里,是否有亲人的遗物。
他们都期待着第一种,抗拒着第二种。
本该露出阳光的天空被阴云遮住,有大风忽而刮起,树叶哗哗作响,掀起地上的尘土模糊了人的视线。
阴沉沉的天空让所有等待的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但他们的面容都十分坚毅,早已做好了接受噩耗的准备。
马蹄声、铠甲摩擦声、长剑御空声汇聚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渐渐地,凯旋而归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素服,胳膊上绑着白色的孝,手里捧着一个个小小的方坛。
那是——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的骨灰。
尸体实在太多了,他们无法全部运回,只能就地焚烧,将他们骨灰带回来给家人,送他们归乡。
看着颤抖着上前的妇孺在得知骨灰中有他们的亲人,压抑不住的阵阵痛哭声传出。
尽管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刻来临,他们都崩溃大哭了起来。
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这个顶天立地的人了。
还活着的人朝家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心底却满怀歉意。
他们无法保证海兽登岸后,下次再回来的是不是他们的骨灰,但他们心甘情愿,为了保护家园而拼尽一切。
他们无愧于天地,却愧对家人。
没有陪伴,没有浪美。
只有悲伤与死亡。
望苍天垂怜,让他们可以被世界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