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是在飞船上收到游鲸的消息的。
理宿星和伯的星同属一个星域, 航行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但他买票的时候依然要了一个单间。
他正在洗手间用凉水洗脸,听见通讯器响起“滴”的一声, 心里猛地一突, 都没顾上擦脸, 急忙解锁打开,发现游鲸的人来问情况了。
他沉默一下, 回了三个字:【没见着。】
他自欺欺人, 认为只要没在餐厅看见对方,没有当面确认身份, 他就不算见到了人。
再说……万一都是巧合, 某个货真是陪心上人过去玩呢?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宋彦擦干脸上的水,木然迈出门, 打算去床上躺会儿。
下一刻, 游鲸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他伸手接了。
“怎么会没见着人?”那边的人问,“他放你鸽子了?”
宋彦言简意赅:“他有事,行了挂吧。”
那边的人喊道:“等等!”
他们立刻阴谋论:“他有事不能提前说, 非要你到地方了才告诉你?该不会他故意骗你用真实身份见你, 然后远远地看你一眼就走了吧?这孙子……”
宋彦一听就知道要不好,打断说:“不是,别瞎想。”
那边的人很气愤:“怎么不是?”
宋彦实在不想再糟心了,深吸一口气, 尽量平静说:“情况比较复杂,你们别问了, 也不许去找他的麻烦。总之今天我有事他也有事, 我回学校了, 挂吧。”
游鲸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通讯被切断了,不由得相互看了看。
老钱说:“两个人都有事……这什么意思?”
其余人也不懂,但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便习惯性地去看傅云靖。
这是语音通话,傅云靖看不见宋彦的表情,无法做出直观的判断。
不过他虽然有两分迟疑,但还是接近了一点点真相:“我怎么觉得他可能在闹别扭?”
众人都是一愣。
宋彦因为儿时的经历比较早熟,别的孩子在苦恼“作业没写完”“零花钱不够用”“他/她究竟喜不喜欢我”的时候,宋彦要么在训练,要么在学宝石鉴赏和绘图,要么就是在生病。
那些青春期、中二期或叛逆期的症状,他全没出现过,一直都是很淡定的人,现在能闹别扭?
“是不是他期望太高,没见着人就生气了?”
“他气性没那么大啊……或者我之前猜对了,他心里没当人家是普通网友。”
“有可能,你们看都送了两次宝石了,”老钱说,“其中一个还是他亲手做的,这得多上心?”
“而且陈老板那种老油条骗人都不眨眼的,骗骗小孩子还不手到擒来?”
傅云靖听他们说着说着可能就要去打听陈老板了,说道:“先别管,观望看看吧。”
众人担心会弄巧成拙,都很听劝,纷纷应了声。
宋彦回去的时候,城市这边正是下午,还能去上一节课。
他原本是请了病假的,如今不想回家,脑子一抽就跑去上课了,坐在教室里全程冷脸,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舍友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宋彦说:“没事。”
舍友猜测:“和你老公吵架了?”
“老公”两个字让宋彦的眼皮当场一跳,冷淡说:“没有,别问了。”
舍友看看他这状态,识趣地闭了嘴。
然后当天晚上他们就在宿舍里见到了宋彦,人家不回家了。
他们心里了然,立刻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围成一圈开始安慰他。
宋彦深深地觉得住宿不是个好主意,暗道今天是真的撞了邪,脑子不过弯竟到了恋爱大本营里。
他听见话题围着谢辰宇转,顿时受不了了,两句话打发掉他们,起身就回去了。
片刻后,他站在自家门前对着门锁静默了几秒,镇定地用指纹打开,迈进去一看,发现没人。
一瞬间他也说不准自己是庆幸还是什么,只是直觉今晚大概率能清净了。
他于是冲了一个澡,吹干头发把自己摔在大床上,扫一眼角落里的全息舱,没有动。
他都说了有事,可以一直有事下去,反正短期内他是不会再上线了。
同一时间,谢辰宇也在看卧室里的全息舱。
他有点想上线看看,但一想到宋彦有可能会质问他,他就莫名的心慌和抗拒,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飞船缓缓进港,他换了件衣服,简单收拾出一个人样子,回到了公司。
星辰这边刚刚天亮,几位心腹晨跑完,勾肩搭背地正要去食堂吃饭,抬头见他迎面走来全是一怔,紧接着整齐地站直了身体:“老大。”
谢辰宇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点点头笑着问:“吃饭去?”
几位心腹:“……”
快别笑了,怪让人心疼的。
他们不敢触这个霉头,都谨慎地“嗯”了声。
其中一人试探问:“老大你吃了吗?”
谢辰宇说:“吃过了,你们去吧。”
他说着越过他们,淡定从容地去了办公楼。
几位心腹目送他走远,一时唏嘘不已。
“我看他的眼底好像有一点血丝,肯定没怎么睡。”
“唉,都说搞网恋别奔现,奔现没结果,容易见光死,可我没想到咱老大这种天菜竟也是这个下场。小程你是不是也搞了一个网恋,注意点。”
小程应了声,但还是不理解:“我在情场纵横这么多年,见得够多了,实在想不出究竟得惨烈到什么程度,能让咱老大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见人家一面就这样了。”
说得也是。
其余几人一边往食堂走一边想了几个可能性。
小程突然说:“会不会是这样,金焰确实不是Alpha,但他昨天是画着浓妆,穿着死亡芭比粉的衣服,挺着一个大肚子,一脸幸福地摸着肚子去跟老大见的面。这事换我,我也得自闭。”
众人听得直吸气,但跟随谢辰宇多年的心腹仍是否决了:“不,就咱老大那性格,肯定会笑着陪人家吃完一顿饭的,甚至还会提醒人家注意养胎。”
那就只能是比这个更惨的情况。
他们简直想象不到有多惨,而且都这么惨了,他们老大还要装没事人。
他们顿时比刚才更心疼老大了,饭后便特意切了点水果,放在了老大的桌上。
谢辰宇头也不抬地看着文件,没有要碰的意思。
心腹暂时不敢多劝,放下就走了。
众人默默围观了大半天,看出了老大目前的状态,他这是要用工作麻痹自己啊!
狄巡参加完一天的活动,准备回来人文关怀一下自家外甥,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拖来一把椅子放到办公桌前,端着咖啡往上面一坐,一边喝一边看着外甥。
谢辰宇淡定地扛了一会儿,问道:“干什么?”
狄巡微笑:“好不容易见你失一次恋,觉得太难得,就想仔细看看,回去给你画下来,留个纪念。”
谢辰宇终于抬头:“我没失恋。”
狄巡问:“那你这是干什么?”
谢辰宇说:“很显然,在工作。”
狄巡挑眉。
谢辰宇不理他,重新看向文件。
他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对待和面对宋彦。
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或者清空两年的感情,这根本不可能。
但心慌也确实是真的,他想等他冷静一点再去找宋彦。
狄巡继续看着他,分析说:“那毕竟是你手把手教了快两年的小朋友,能干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是联合别人挖了坑故意算计你,还是接了暗杀你的任务?”
谢辰宇听不下去了:“都不是。”
他沉默几秒,给了实话:“他是宋彦。”
狄巡先是一怔,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当场笑抽。
他懂了,别人无论多奇葩,他外甥都能面不改色,至少会吃个饭再回来,只有轮到自己的黑历史才会自闭。
谢辰宇沉默地看着他,想把人轰出去。
狄巡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笑意,没有揭他的短,评价说:“这不是好事吗?”
谢辰宇猛地多出一大波黑历史,简直想人为失个忆,反问:“好哪了?”
狄巡说:“好在婚礼这一步都完成了,他是你合法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