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于景渡反应快, 黎锋挑开车帘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画面。
但根据黎锋多年来的经验,他依稀能判断出他家殿下现在的心情不大好。
至于对方心情为什么不好,黎锋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一路上都在老老实实赶车,殿下心情不好肯定和他没关系。
黎锋快速瞥了一眼倚在于景渡身上的容灼, 暗道罪魁祸首多半是容小公子了。
“罪魁祸首”容灼这会儿也迷迷糊糊醒了。
他睁开眼睛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还趴在于景渡怀里呢。
“不好意思……”容灼往旁边挪了挪, “我睡得太死了。”
于景渡目光微闪,什么都没说,率先下了马车。
他回身想扶着容灼下车, 却见少年提着衣摆往下一跳, 压根没给他搀扶的机会。
可惜容灼忘了自己身上穿得厚, 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大灵活,这么一跳人险些栽倒, 幸亏于景渡眼疾手快将人扯进了怀里。
于景渡目光在少年唇上快速瞥了一眼,语气别扭地道:“冒冒失失。”
容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也不敢狡辩, 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他身边不敢再妄动了。
黎锋去山下的驿站里寄存了马车, 三人一同朝着山上行去。
如今接近年关, 再加上冬日天寒,来寺中祈福的香客并不多。
打眼一看, 山道上除了他们之外,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
“我还以为过年了, 人挺多呢。”容灼道。
“京城附近的寺庙人多一些, 这里路远又要爬山,所以来得人比较少吧。”于景渡道:“求神拜佛对很多人来说, 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是人人都会在可有可无的事情上下这么多功夫。”
容灼闻言看了他一眼, 问道:“殿……你也觉得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于景渡转头看向他,目光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威压,“不叫人了?”
容灼半晌才反应过来,于景渡这是在计较他的称呼。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对方明明很嫌弃他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如今倒是转了性子。
“哥。”容灼很配合地补了个称呼。
“我觉得心诚则灵。”于景渡道:“你去做一件事,值不值得要看你的所求,而不是你的所得。”
容灼拧了拧眉,“我不大懂。”
“就像我带你来清音寺,若我所求是虚无缥缈的东西,那就不值得。”于景渡道。
“我们不是来求平安符的吗?”容灼道:“哥。”
于景渡对他的配合十分满意,眼底都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笑意。
“那是给你求的东西,我求的不是这个。”于景渡说罢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容灼看着他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黎锋,神情有些犹豫。
“上头路陡。”于景渡道。
容灼想起方才在马车前出的丑,不敢再托大,忙乖顺地握住了他那只手。
于景渡的掌心宽厚温暖,容灼被他握着,就像被小手炉包着一般,还挺舒服的。
两人并肩上了山,直到进来寺门容灼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因为此前来过清音寺许多次,容灼对求平安符这样的事情早已轻车熟路。
于景渡由着他先进了殿门,自己则立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朝黎锋问,“你去看一眼都安排好了没有?”
“是。”黎锋朝他略一颔首,而后闪身进了偏院。
于景渡走到廊下立着,目光一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便见少年求了一枚平安符出来之后,转身又进去了一趟。
于景渡一挑眉,心道小纨绔还算有良心,这应该是打算给他也求一枚吧?
虽然他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但只要是容灼给他的,那意义就不大一样了。
念及此,他伸手在心口的位置摸了摸,心道再给他一枚,他可就有三枚了。
没多会儿工夫,容灼便从殿内出来了。
于景渡矜持地沉默着,似乎是在等他将东西给自己。
但容灼却没什么动作,只看了看四周问道:“黎将军呢?”
“让他去办点事情。”于景渡道。
容灼这会儿不给他,他倒也不意外。
他想着,对方多半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送他吧?
他可记得,小纨绔一直挺有仪式感的。
“原来你来这里是顺便办事啊?我就说嘛……”容灼闻言一脸恍然地道。
“什么?”于景渡问他。
“没什么。”容灼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就说于景渡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为了他跑这么一趟?
所以听于景渡说黎锋去办事,他心里就明白了。
他记得于景渡此前就经常来清音寺,所以知道对方多半和这寺里的什么人认识。
但在这种事情上他懂分寸,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随便问。
于景渡盯着容灼看了一会儿,从对方的神情里猜出了未尽之意。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急着解释什么。
“公子。”这时黎锋从偏院出来,朝于景渡点了个头,那意思一切都准备好了。
于景渡伸手在容灼肩上虚揽了一下,示意他跟着黎锋过去看看。
容灼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去了。
这偏院平日里是开放的,可供香客们平时歇脚。
不过今日这边没什么人。
黎锋带着两人去了一间房门外,而后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片刻后门被打开,门内站着金豆子和段峥。
他还透过开着的门,看到了房中的容母。
容灼一怔,险些开口惊叫出声。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回头看向了于景渡。
所以……宴王殿下此番来清音寺确实不是为了帮他求平安符,而是为了安排他和家里人见面。
“快进去吧。”于景渡温声道:“不必着急,今日你们可以一起用午饭。”
容灼双目一红,朝他行了个礼,这才转身进了屋。
“豆子,表哥,娘”容灼哽咽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段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真是你啊,这易.容.面具看着还挺真。”
“我一眼就认出是公子了,眉眼和嘴巴都没变。”金豆子说着也忍不住抹眼泪,“公子受苦了,人都瘦了一圈……”
容灼伸手在两人肩膀上分别锤了一下,勉强笑道:“我没事,只在牢里待了一日,还和爹一起,没受什么苦。”
他说罢走到容母身边,“娘,让你担心了。”
“没受伤吧?他们没欺负你吧?”容母说着便忍不住开始抽泣,将容灼揽在怀里道:“你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苦,肯定吓坏了。”
“娘,我真的没事,殿……我朋友很照顾我,都打点好了,牢里的看守都是自己人。”容灼拉着容母坐下,“爹也很好,吃的住的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想娘亲 。”
容母被他这么一揶揄,顿时破涕为笑。
“此番多亏了江少卿。”容母道:“是他传了话让我们来的。”
容灼闻言就知道这应该是于景渡假托了江继岩的名义,毕竟容母和段峥他们都认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