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说是要守岁, 可窝在矮榻上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盹。
他犯困的时候脑袋一点一点,像个被困意绑架了的小猫, 看着乖顺又可爱。
于景渡坐在不远处看着他,见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变得迷蒙, 眼皮像是一扇将闭未必的门, 犹犹豫豫半晌, 终于慢慢放弃了挣扎, 彻底合上,
不一会儿工夫,容灼便歪在矮榻上没了动静。
待他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于景渡才起身走到矮榻边蹲下。
殿内点了炭盆,还算暖和。
容灼睡着了之后,白皙的面上带着点薄红,看着很是诱人。
于景渡抬手在他面上虚虚抚了一遍, 拇指慢慢下落,按在了少年漂亮的薄唇上。
他指腹的薄茧慢慢擦过唇瓣, 惹得容灼有些微痒,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 而后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
容灼温热的舌尖快速擦过于景渡的指腹, 惹得他气.血.上.涌, 一颗心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隐约有些要失控的趋势。
于景渡不敢放任自己内心的渴望继续蔓延下去,忙收敛了情绪, 慢慢将少年从矮榻上抱起来, 放回了自己的榻上。他轻手轻脚帮容灼将外袍脱了, 生怕把人弄醒。
大概是因为被子里有些凉, 容灼拧着眉翻了个身,一手抱着于景渡的手臂便不松开,将对方当成了人形暖炉。于景渡无奈,只能脱了外袍钻进了被子里,主动帮他暖被窝。
容灼感觉到身边多了个暖烘烘的东西,很主动地凑了上来,手脚还无意识地胡乱蹭着,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于景渡手臂箍住他乱蹭的手,将人困在怀里,怀中人倒也听话,很快就不乱动了,脑袋拱在他颈窝满足地又睡熟了。
不过于景渡很快发现,怀里的人是不动了,但他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却没有停止。
怀里抱着肖想已久的人,鼻息间满是对方熟悉的淡香味,就连少年均匀的呼吸落在他颈侧仿佛都成了某种撩拨。
于景渡叹了口气,对自己某部分失控的身体很是无奈。
他下巴在容灼毛绒绒的发顶蹭了蹭,又在上头落下一个吻。
而后,他心中忽然生出了点疯狂的念头……
于景渡像是着了魔一般,一手慢慢抬起容灼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少年的额头。
他想,他或许可以在少年身边,偷偷地纾解一下。
就算只是看着对方,听着那清浅的呼吸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了。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错,令于景渡生出了点两人正在亲吻的错觉。
他呼吸渐渐变得凌乱,乱得几乎有些不受控。
但是很快,他心中又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愧疚感。
容灼太干净了,干净地像是一张白纸,丝毫未曾着墨。
这么干净纯粹的人,不该被他这么对待。
于景渡像是骤然惊醒了一般,掀开被子起身快步出了寝殿。
容灼对此一无所知,他翻了个身没摸到自己的人形暖炉,只能委委屈屈窝在对方体温尚未褪去的地方继续睡了。
而于景渡,则在外头吹了好久的冷风。
后半夜,他也没敢再回去睡觉。
他暗暗想着,在京城眼线太多,不好太放肆。
待离开京城,说什么也得让小纨绔知道他的心思。
不然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发疯……
第二天一早,黎锋便来汇报,说容庆淮已经被接回来了。
于景渡眼底带着点青黑,看起来像只憋了火却无处发泄的雄兽。
“知道了。”于景渡淡淡道。
“容大人就在殿外呢,
说是要给您拜个年。”黎锋道。
于景渡沉默了半晌,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黎锋闻言便出去将人请了进来,容庆淮一见于景渡,忙朝他行了个礼说了些吉祥话。
“容大人,坐下喝杯茶吧。”于景渡朝他回了礼,态度十分客气。
容庆淮不疑有他,规规矩矩坐在了茶桌对面。
“容灼还没起呢,昨晚守岁守到半夜,累了。”于景渡状似无意道。
容庆淮从他这话里无端品出了点异样,却又无从细想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或许是那句“还没起”,又或许是那句“昨晚守岁到半夜”,总之这话一听就觉得有点怪。
“昨晚的事情黎锋朝容大人提过吧?”于景渡问。
“黎将军提过几句。”容庆淮道:“殿下当真是好谋算,这回陛下对太子应是失望透顶了。”
于景渡给他斟了茶,不疾不徐地道:“本王过几日就要动身去豫州了。”
“殿下终究还是决定了要去……”容庆淮对他这决定似乎并不意外。
他上回提醒对方躲着,是出于他的判断。
可他也知道,宴王殿下不是个会听人摆布之人。
若于景渡想做的事情,旁人劝再多都是无益。
“豫州的形势容大人想必也想得到,若本王不去,还有谁能去呢?”于景渡道:“总不好再派个草包去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到时候受苦的可不是你我,而是豫州的百姓。”
容庆淮闻言颇为动容,“殿下所言极是,倒是下官狭隘了。”
“不过此番有件事情要同容大人商量。”于景渡道。
“殿下但说无妨。”
“本王此番想带着小灼一起去豫州。”
容庆淮一怔,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宴王殿下对容灼的称呼突然变成了“小灼”,第二个反应才是,宴王殿下为何要带着容灼去?
“殿下为何……会有此打算?”容庆淮强忍着满腹狐疑,问道。
“不放心他留在京城。”于景渡道:“而且本王此去豫州,恐怕要待一段日子。”
容庆淮拧着眉琢磨了半晌,总觉得于景渡这话里有未尽之意。
尤其是那句恐怕要待一段日子,他不明白这和容灼有什么关系呢?
宴王殿下从前在边关不都待了好几年吗?
去豫州多待些日子有什么稀奇?
“殿下……”容庆淮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他心中诸多疑问,开口时语气却很平静,“非是下官为难殿下,只是豫州之行多有变数,犬子既非习武之人又不懂军中之事,恐怕帮不上殿下的忙吧?”
“容大人是怕他有危险?”于景渡道:“那本王不得不提醒容大人,一旦本王离开京城太久,京城对于他来说,可能会比豫州更危险。”
于景渡这话其实加了点危言耸听的意味的里头,但容庆淮闻言却不由想起了此前他送容灼母子出京的那一次。当时若非容灼机灵,他们一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团聚。
这么一想,于景渡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将人留在京城,若真有万一,他是护不住的。
就在容庆淮犹豫不决之时,内殿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窣。
不多时,穿着寝衣的容灼揉着眼睛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年应该是刚睡醒,目光还带着几分茫然,看到容庆淮时一怔,“爹,你回来了?”
不等他清醒过来,于景渡转头柔声道:“先去洗把脸,一会儿让他们把早饭送过来。”
“好。”容灼吸了吸鼻子,乖顺地转身跟着王府的家仆去洗漱了。
容庆淮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表情几经变换,最终
定格在了一个很让人难受的表情上。
他之前不是没听过自家儿子在花楼的“壮举”,也听过容灼好男风的传闻。但先前他心里一直装着生死攸关的大事,也没空理会儿子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可他从未想过,容灼竟然能和宴王殿下搞到了一起。
容灼一大早衣衫不整从对方床上下来,宴王殿下又说了那么耐人寻味的话,任谁也没法不想歪!
这么一来,容庆淮先前的许多疑惑倒是解开了。
他此前问过容灼,为何好端端地要卷进宴王的事情里来,这毕竟是公然和太子做对的事情,若宴王最后输了,那就算是有去无回了。
但容灼当时并未朝他直言。
如今容庆淮却懂了,若是两人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说得通了。
“容大人,事已至此你我都没有退路可言了。”于景渡道,“不管是本王还是容灼,都只能往前走,您说是吧?”
容庆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应声。
他还能说什么呢?容灼显然早就一头载进去了,身家性命都赔上了。
别的不说,单凭两人这一层关系,于景渡一走,容灼就会成为太子拿捏宴王的把柄。
这么一想,容灼确实跟着于景渡更安全。
至于容庆淮,他不高兴也罢,反对也罢,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可能和于景渡翻脸。
因为太子尚且未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们不能前脚得罪了太子,后脚又和宴王翻脸。
换句话说,他就算想反对,也得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
“他既没有功名,又不懂行伍之事。”容庆淮道:“殿下想带着他,总要给陛下一个由头吧?”
“容大人放心,本王都想好了。”于景渡道:“此前本王命人去查豫州的案子时,容灼曾提出过让他舅舅家的商队协助。此事父皇并不知情,我会用这个借口说服父皇,让他同意我带着容灼一起去豫州。”
毕竟私兵营的事情太过复杂,只要于景渡提出有理有据的理由,皇帝定然会同意。
再加上经历了昨晚的事情,皇帝应该也不会再怀疑于景渡有私心。
“本王会朝父皇说,此事是容大人提出来的,让父皇觉得容大人是想在这件事情上立功。”于景渡道:“还望容大人包涵。”
容庆淮叹了口气道:“殿下怎么说都无妨,下官只希望,殿下能安然无恙地将犬子带回来。”
“容大人放心。”于景渡并没有给他什么口头的承诺,只起身朝他认真行了个礼。
容庆淮起身回了他一礼,转身告辞。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又顿住了脚步。
“下官可否求宴王殿下一件事。”容庆淮表情有些怅然地道:“待事情结束……”
“容大人。”于景渡忽然打断他道:“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此事恕我不能答应你,但你可以放心,等事情结束后,我可以让他自己选。若他想走,我绝无二话。但若是他不想走,谁也不能勉强他。”
于景渡说这话时,目光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压。
“可是将来……”容庆淮道:“你让他如何自处……难道跟一堆女人争宠吗?”
“容大人。”于景渡沉默了片刻,“本王如今不管说什么,只怕你都不会安心,何不等到了那一天再看呢?那个时候若晚辈做得不好,您大可以拿出做长辈的威严来。”
他最后这句话巧妙地转换了称呼,用了“晚辈”和“长辈”这样的字眼。
容庆淮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是这一刻,就像于景渡说的那样,无论他说什么容庆淮都不可能安心的。
容灼洗漱完出来之后,容庆淮已经走了。
他倒是没多想,只当自家老爹过来只是循例朝主人家拜年罢了。
毕竟他们父子寄住在宴王府,大年初一过来问候总是个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