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刚醒,于景渡便抽出匕.首,朝着对方另一侧肩窝扎了进去。
他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看上去也不费丝毫力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刺的不是人,而是块豆腐。
于景渡如法炮制,在这人另一侧肩窝也挖了个洞出来。
“给他止血。”于景渡起身将匕.首还给了护卫。
护卫面色苍白的接过匕.首,这才发觉于景渡手上干干净净,竟连一滴血都未曾沾上。
“拿绳子从他肩膀穿过去,将人挂起来,让大夫用药给他吊着命,别让他轻易死了。”于景渡冷声吩咐道。
江继岩忙吩咐人去办,随后便有护卫进来,当着另一个刺客的面,就把受伤这个刺客像穿肉似的穿上了绳子。其间这人疼得昏死了好几次,都被江继岩命人弄醒了。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另外那人,面色苍白如纸,再也没了先前的愤恨和戒备。
他望着眼前这个带着半边面具的男人,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点端倪,却徒劳无功。
作为一个专业刺客,京城里能叫得上名字的人,他多少都是听说过的。
可他实在想不出江继岩的人脉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
“问他吧。”于景渡言简意赅地道。
他说罢便径直出了那间屋子,一刻也没多逗留。
江继岩看着于景渡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殿下这不是来审问的,倒像是来泄愤的。他甚至怀疑,若非对方怕把衣服弄脏了,指不定还有什么样的手段呢。
不过于景渡这一手倒是颇有效果。
后头的审问,江继岩几乎就没怎么再费工夫了。
于景渡回到客房的时候,容灼已经睡了。
不知是怕压到身上的伤口,还是因为受了惊吓害怕,小纨绔睡着时是侧躺着的,身体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那姿势像是把自己抱住了,在寻求某种依靠。
于景渡伸手在对方额头探了一下,摸到了一手冷汗。
容灼也在被他触到的一瞬间,陡然惊醒了。
“你回来了?”容灼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像是还没彻底清醒。
“饿不饿?”于景渡帮他拭去了额上的冷汗,问道:“要不要让人弄点吃的给你?”
容灼摇了摇头,“我不饿,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都是江少卿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于景渡说这话时眼底不见丝毫戾气,仿佛刚才朝人用刑的人并不是他。
“那我继续睡了。”容灼道。
于景渡点了点头,帮他盖好被子,没再多说什么。
他以为容灼至少会问问他刺客有没有抓到,或者打听一下今晚来行刺的人是为了什么。
可容灼自始至终都没多问半句,不止没问,还像是特意在避嫌似的。
于景渡是个聪明人,略一思忖便猜到了容灼的心思。
江继岩今日在他面前提了太子的事情,今晚江府又来了刺客……
不管刺客是谁派来的,至少说明江继岩有仇家,而且对方手段不低。
容灼这是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惹祸上身,所以索性装起了哑巴,不看不听不问。
小纨绔说他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这话是真的。
他不想沾染这些,太子也好,宴王也罢……他一概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青石兄。”外头传来了江继岩的声音。
于景渡帮容灼盖好被子,便起身出了房门。
“审完了。”江继岩道。
于景渡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带着江继岩退到了院子外头。
“不是太子的人,是六殿下那边动的手。”江继岩道。
起先得知府里来了刺客,他第一反应猜测对方是冲着于景渡来的。
毕竟于景渡的身份太特殊,会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太大了。
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念头,于景渡这些日子伪装的极好,除非有身边人出卖,否则不大可能暴露。
这些年来的经历,让于景渡的直觉十分敏锐。
再加上他身边有暗卫跟着,所以但凡有可疑之人,都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于景渡之所以敢带着容灼来找他,必然是确信没有尾巴跟着。
否则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将容灼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正因如此,审出来刺客不是太子的人时,江继岩丝毫不意外。
“老六?”于景渡拧了拧眉问道。
“六殿下在宫外有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私产,他这人自幼顽劣惯了,也不懂得约束手底下的人,所以时常惹事。”江继岩道:“前些日子他有一家赌坊出了事情,是我办的案子,大概是因为这个对我怀恨在心吧,想教训我一下。”
于景渡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了一家赌坊的案子,他找人来谋杀朝廷命官?”
“刺客交待,六殿下只是说让人把我的手脚打断。”江继岩失笑道:“这帮人,严格来说不是来杀我的。”
于景渡表情十分难看,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蠢货!”于景渡道。
“好在是冲着我来的,如今人都处置了,至少没将你的事情捅出去。”江继岩道。
顿了顿他又道:“这件事情还要不要再做点文章?刺客虽然死了,但是想让死人说话,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他办出这样的蠢事,必然是自作主张,没朝他那位好四哥知会过。”于景渡道:“太子不是向来爱护他这个幼弟吗?此事暂且放着吧,找个机会让老六给他的太子哥哥送份大礼。”
当朝太子排行第四,与六皇子乃一母所出。
太子为人虚伪狡猾,而他这个六弟则蠢笨顽劣,不堪大用。
偏偏太子为了维护自己好兄长的人设,对这个弟弟一直颇为照拂。
可惜六皇子烂泥扶不上墙,不仅经常干蠢事,还常常自作主张,瞒着对方。
今日这事儿算是蠢到家了,若是让太子知道估计能气得七窍生烟。
“公子是有什么打算?”江继岩问道。
“此事你不要声张,佯装不知。”于景渡道:“老六派出的人没回去复命,够他提心吊胆一阵子了,他等不到答复,后头定然还会有后招,你提防着些。”
“是。”江继岩道。
于景渡没再与他多说什么,转身回了住处。
榻上,容灼乖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但他微颤的长睫和不大平稳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于景渡脱了外袍走到榻边坐下,容灼便自觉地往里挪了挪身体,只是眼睛依旧闭着。
“江少卿前段时间得罪了人,仇家雇了人说是要来打他一顿,事情已经处置好了。”于景渡朝他解释道。容灼闻言便睁开了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可是 ……”容灼开口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你放心,他的仇家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知道你和江少卿认识,事情不会牵连到你。”于景渡又道。
容灼听他这么说,稍稍松了口气,但情绪依旧有些不安。
于景渡靠着榻边侧身躺下,一手隔着被子在少年身上轻轻拍了拍。
“在想什么,告诉我。”于景渡道。
“我在想,江少卿得罪的人很危险。”容灼道。
少年眼巴巴看着他,明显是有话想说,却又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
“你不信任我吗?”于景渡问他。
“不是……但是你和江少卿认识更久,肯定更向着他,对吧?”容灼道。
于景渡被他这话逗得想笑,目光也不由柔和了许多。
“我向你保证,你不管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他。”于景渡道。
“那行吧。”容灼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放低了声音:“他今日朝我说太子坏话,又问我愿不愿意跟着那位……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对吧?”
于景渡略一挑眉,点了点头。
“他是宴王殿下的人?”容灼小声问道。
“或许吧。”于景渡道。
“宴王殿下倒是比太子靠谱一些。”容灼喃喃道。
于景渡一怔,显然没想到小纨绔竟会这么评价他。
“说不定今晚的刺客就是太子派来的人。”容灼道:“他跟着宴王殿下,就得罪了太子,将来太子肯定还会报复他,咱们若是跟他走得近了也会被牵连。”
“你真的很讨厌太子?”于景渡问他。
“我原本不想同你说这些,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容灼道:“先前我说有个熟人要介绍一个讨厌的人给我认识,那个人就是太子。我不想和他有交集,才千方百计地做了这么多事。”
这些事情于景渡早就猜到了,亏容灼还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
“我知道我这样想显得很胆小懦弱,可是青石……”容灼认真地看着他道:“咱们这种像蝼蚁一般的小角色,真的不适合跟着他们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事情败了是杀身之祸,事情成了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你答应我,少和江继岩来往,行不行?”容灼问他。
于景渡看着容灼,半晌没有答话。
小纨绔一心都在为他着想,却不知他根本就无路可退。
“你要是不答应……”容灼抿了抿唇,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你会如何?”于景渡好奇地问道。
容灼瘪了瘪嘴,一本正经地道:“你别忘了我可是包了你一年!”
他眼看道理说不通,索性拿出了金.主的派头来。
“青石。”
容灼努力摆出了一副纨绔的嘴脸,“想想你现在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