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盯紧了我,反倒越安心,不让他盯着,他该着急了。再说,本王有些事情必须要避开他去做,越是这样,大部分时候就更应该让他盯住。”于景渡道。
只有大部分时间不离开皇帝派来的探子的视线,才能稳住君心。
这样哪怕他偶尔消失那么一下,也不会引起对方太大的不满。
“殿下今日来是为了贡品外流的事情?”江继岩问道。
“此事不着急,你慢慢查。”于景渡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你另一件事情。”
他说着走到一旁坐下,“你先前不是让人给我做过人.皮.面.具吗?这东西若是做得精细了,能不能照着一个人的脸,做出完全一样的面.具?”
“应该是可以的。”江继岩道:“但是比较难。”
“仔细说说,难点在哪儿?”
“殿下用的那个给周丰做小厮的面.具,其实是在殿下五官的基础上,去掉了某些特征,将殿下的五官尽量平庸化,变得没有辨识度。”江继岩解释道:“但归根结底,底子还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若是想做出和殿下一样的面具出来,就要求戴这个面具的人,五官和殿下不能相差太大。”江继岩道:“就好比,你可以让桃子戴上面具变成苹果,因为它们形状相似,若是换了萝卜就不成了。”
于景渡闻言便明白了。
人.皮.面.具虽能伪装,却无法脱离一个人的长相凭空捏造。
“而且就算一切都合适,真扮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能算万事大吉,假的就是假的,熟悉的人很容易看出异样。”江继岩道。
也就是说,要靠着人.皮.面.具复刻出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这种长期且持续的情况……
于景渡记得,先前在江府,容灼脸上还受过伤呢。
单凭这一点,其实就能排除这个可能了。
“殿下。”于景渡从江继岩房中出来,黎锋便快步跟了上来,“周丰让人传了话来,说容小公子要请您去江月斋用饭。”
于景渡脚步一顿,问道:“小纨绔要请我吃饭?”
“是。”
于景渡怔了片刻便想起来了。
那日他帮容灼整理策论,容灼给过他金叶子之后,确实说过要请他吃饭。
也不知这小纨绔跟谁学的这些礼数,名义上的公子哥,竟会为了这点小事请他一个名义上的小厮吃饭。这若是放在旁人眼里,多半要觉得容灼脑子坏了。
但仔细一想,他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待人时从不看人的身份。
就好像无论花楼里的小倌儿,还是为奴的小厮,都不妨碍他亲近。
念及此,于景渡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殿下?”黎锋一脸不解。
“他可有说何时请本王用饭?”
“说是明日下学之后。”黎锋道。
“成。”于景渡道:“明日你记得提醒本王,别忘了。”
小纨绔要请他吃饭,他当然要去。
次日黄昏,于景渡如约等在了国子学外头。
容灼从前见了他都会笑着打招呼,今日却显得有些疏离。
为了不让他尴尬,容灼今日只请了他一人,并未邀请周丰。
周丰也有眼力见,提前就找借口说有事儿溜了。
两人去了江月斋,要了个雅间。
在容灼点菜的时候,于景渡一直盯着他看。
小纨绔这张脸白皙漂亮,配合着他略有些纤瘦的身形,显得稍稍有些娇气。不过这份娇气和少女柔美可人的那种娇气不同,而是独属于少年的某种特质。
容灼这种独特的气质,配合恣意的性情,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戴着个人.皮.面.具就能营造出来的……
容灼点完菜之后,很快便觉察到了“大壮”的视线。
对方盯着他看时,简直是贪婪又不加节制。
他怎么从前就没发现“大壮”是这样的人呢?
被对方这么一盯,容灼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结论。
“大壮”确实喜欢他,否则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盯着另外一个大男人看起来没完?
“你别老看我。”容灼忍不住道。
“嗯。”于景渡挪开视线,莫名觉得小纨绔这语气不大正常。
大概是被“大壮”开局盯怕了,容灼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对方吃完,这才取出那个木盒。
于景渡一看见那木盒,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想,黎锋那日的提醒好像不无道理,这檀木盒子应该是真的惹事儿了。
“这个还你吧。”容灼将木盒递到于景渡面前。
于景渡佯装不解,“这是赔给你的。”
“我不要。”容灼忙道。
“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于景渡问。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在寻欢楼有个相好的。”容灼道。
于景渡眸光一沉,“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昨日我不是收了你的手帕吗?晚上回去,他跟我闹了一宿,都不让我睡。”容灼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该收这东西。”
他说着取出一方手帕,不紧不慢地擦着手。
“他这人就喜欢无理取闹,非要说朋友之间不能赠手帕,只有相好的才能赠手帕,你说可笑不?为了不让我收旁人的手帕,他连夜给我绣了一块,你看。”容灼说着将手里的手帕展示给于景渡看,便见上头绣着不大成形的兰花,绣工差极了。
他这番话等于旁敲侧击地将“大壮”的心思揭穿了。
而毫不犹豫地把对方的手帕还了,则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这个只能还你了。”容灼又将木盒往他身边推了推,“他说了,往后只让我用他一个人绣的手帕。”容灼说这话时,眼底带着笑意,手里一直握着那手帕揉搓,看上去像是真的很喜欢。
于景渡接过那木盒,眸光极其复杂。
他看着眼前的小纨绔,暗道怎么对着他的时候,三天两头张嘴闭嘴就是“不喜欢男人”,如今对着青玉时,挂在嘴边的话就成了“太能闹?”
而且青玉这绣工也太差了!
“这手帕绣工这么差,你就不怕用的时候搓得脸疼?”于景渡道。
“嗨,有什么办法呢?”容灼笑得一脸宠溺,只不过那宠溺不是对着于景渡,而是对着并不在场的绣手帕的那人,“毕竟是他亲手绣的,搓得脸疼也不能不用啊。”
容灼说罢还不算完,抬手拿着手帕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漂亮白皙的脸颊当场就被粗糙的绣工蹭得粉了一小片。
于景渡:……
这怎么还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