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容灼是骑马来的之后, 于景渡十分后怕。
他可还记得,小纨绔骑马是他教的, 而且只教了小半日的工夫。
后来对方跟那帮纨绔去马场骑马, 还不慎崴了脚。
这样的骑术在于景渡看来,没人看着最好都不能上马,容灼倒好, 一个人就敢跑这么远的路, 还打算骑一个来回。
京城到江继岩家的庄子路不算短,他一日骑个来回都会累。
容灼细皮嫩肉的,只怕撑不到京城就要累个够呛。
所以在听闻容灼要走之时,于景渡着急不已。
他原以为江继岩会拦着人, 可江继岩这人该细心时跟个傻子似的, 竟丝毫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只说让容灼路上小心,便打算将人送出去。
若于景渡再冷静一些,他就会选择等容灼离开后让江继岩派人追上,强迫容灼换马车。
可他这会儿先是被容灼的出现吓了一跳,又在得知对方是因为关心他才跑这一趟时被戳了心窝子, 如今再加上担心容灼的安危, 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所以他见江继岩没拦着人,竟直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等等。”
容灼正欲出门,听到背后有人开口,便下意识看了过去。
没想到他这么一转头,便猝不及防对上了“青石”那双既熟悉, 又有点陌生的眼睛。
容灼一见他, 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惊喜。
毕竟这是他曾经放在过心上的朋友, 且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但在短暂的惊喜过后, 他的喜悦迅速被涌起的怒意所取代,目光都因为愤怒而染上了些许红意。不等于景渡再开口,他便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哎?这……”江继岩被眼前这场面搞蒙了。
他没想到他们殿下这么沉不住气,更没想到容灼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容灼!”于景渡越过江继岩,快步追了出去。
容灼这会儿怒意上头,压根不想理他,步子越迈越快。
“你骑术根本就没有练好,不能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危险?”于景渡跟在他身侧开口道:“你忘了上次骑到后来腿疼的事了吗?你这么骑回去明天会连地都下不了。”
“下不了地我躺床上!”容灼道。
“你……”于景渡追着他一路出了前院,“这会儿路上人本就不多,你如果摔了连个救你的人都没有……”
容灼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叛徒,别跟我说话!”
小纨绔脸上还带着兔子头面具呢,那面具太可爱,导致他说出的气话都不怎么有力度了。
“你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少管我!”容灼说罢继续朝外走去,“留着你的好心去管你的宴王殿下吧!”
于景渡一怔,被他噎得胸口有些发闷。
“听话,别任性?”于景渡一把拉住他,“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能做危险的事情!”
“我任性?”容灼一把甩开他,“青石,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有资格说我任性吗?”
容灼光说不解气似的,还伸手在于景渡心口的位置戳了戳。
“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处处以诚相待,你呢?”容灼红着眼睛道:“你是怎么对我的?要假死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会多难过?”
“容灼……”
“别叫我的名字!”容灼哽咽道:“你从头到尾都把我当傻子,你明知道我不会出卖你,就算我知道真相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可你还是瞒着我,让他们告诉我你死了……那日我去大理寺找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怕你真的死了……”
容灼说的这些话,于景渡自然都是知道的。
他不仅知道,还曾在无数个时刻想到这些的时候会自责内疚。
可今日小纨绔当着他的面质问他时,这一字一句依旧像是戳在了他心口一般,刺得他心口一下一下地传来钝痛。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的身份太复杂,我不想让你卷进来。”于景渡道。
他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心口的不适而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可声音还是努力保持着平稳。
“是……你的身份复杂。”容灼道:“那你就去找你的宴王殿下吧,别再招惹我了。我只是个没出息的纨绔,比不得宴王殿下值得你托付!”
容灼说着再次转身就走,于景渡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因为怕容灼再挣脱,这一次他握得很紧,以至于容灼挣了两次都没挣开。
“你放开我!”容灼瞪着他道:“再不放我可不客气了!”
“你这么离开真的很危……”
于景渡一句话没说完,便见容灼将面具往脑袋上一掀,突然俯身,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容灼大概是真的生气,这一下用了劲儿,但于景渡非但没放开,反倒攥得更紧了些。
小纨绔心平气和地骑马他都不放心,如今情绪这么激动,他更不可能轻易把人放走了。
容灼见自己咬得这么狠他都不放,又气又恼。
而且他好像把青石的手咬破了,因为他唇齿间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所有的愤怒和失望都化成了委屈,顷刻间便将容灼吞没了。
他垂着脑袋,肩膀微微耸动着,竟是被于景渡气哭了。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于景渡被他咬破了皮的手腕上,将伤口带出了点微妙的灼伤感。于景渡反应过来小纨绔在哭之后,登时变得有些无措。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稍稍减轻了些手上的力道,却没彻底将人松开。
容灼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红着眼睛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于景渡不知道他这个“那样”具体是指“哪样”,也不敢贸然作答。
他另一只手摸到手帕想帮小纨绔擦擦眼泪,又想起那手帕是他以“大壮”的身份私藏的,于是只能作罢。
“你别哭。”于景渡想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擦眼泪,被容灼一把推开了。
随后,容灼委委屈屈掏出了青玉帮他绣的那条手帕擦了擦眼睛,结果那绣工太差,越擦眼睛越红。看得于景渡恨不得找人把青玉抓走,让人好好教教他绣工,重新再给小纨绔绣一张手帕。
江继岩跟了两人一路,眼看事情越来越失控,只得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容小公子,你看你现在哭成这样去骑马,多少有些不安全。”江继岩道:“你人是在我家走的,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江某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容灼生气归生气,却还没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他那性子本就不算凌厉,今日朝于景渡发这么大的火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江继岩出言劝慰时,并未受到容灼怒气的波及。
“要不你先进屋喝口茶缓一缓,一会儿我找马车送你回去好不好?”江继岩道:“你若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就等天黑了再动身,保准不会让旁人看到。”
容灼来的时候其实已经累的够呛了,原本强撑着或许还能回去。
如今被于景渡这么一闹,这会儿只觉得疲惫感汹涌而来,瞬间觉得腿又酸又疼。
要是能坐马车回去,谁想骑马?
而且他这趟来本来就是为了给那个谁报信,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念及此,容灼才勉强点了点头。
江继岩见他松了口,忙热情地招呼着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