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被坑了！

季沉嫣倒在了复古大床上, 墨发如丝绸一般四散，一双杏眼之中尽显懵色。

“谢绝，你还有意识吗？”

谢绝危险的打量着她的每一寸, 无法建立五感屏障, 让过多的信息都传入了大脑，无一例外全是和季沉嫣相关。

淡淡嫣红的唇瓣, 脆弱的脖颈, 小巧可爱的耳垂。

……太多了。

契合期之中，哨兵的99%的注意力，都会被向导夺去。

所以裴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他赶紧完全刻印, 好绕过危险的契合期。

意识混乱到极点, 只能对向导做出反应。

谢绝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柔软的长发穿过, 眼瞳里透着几分迷乱：“不要走。”

季沉嫣：“……”

谢绝平日里根本不喜欢动手动脚，但契合期里，接触反倒会更多，他会拿这一点填补安全感。

谢绝明知道会变成这样, 在必须的二选一之中，还是选择由他来进入契合期，而压制她的向导素爆发？

这是谢绝主动选择的契合期。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 季沉嫣的心脏便止不住的狂跳了起来, 酥酥麻麻犹如小虫啃咬。

生理的热度刚消散, 心理的热度又腾的上升。

嗷！

季沉嫣头疼的扶额, 余光瞥到了还在玩py的精神体们。

季沉嫣：“……”

二次暴击。

这是她能看的吗？

屋内安静，略重的呼吸声，让气氛持续升温。

软绵绵的床, 好似没有承重力一般, 让季沉嫣深陷了下去, 好似一叶漂浮在海面的小舟。

她注视着他，感觉正在互通。

强烈的不安涌现了出来，这里被谢绝看做了‘地盘’，哪怕她离开半步，都会牵动契合期的情绪波动。

那她岂不是要困在这里三天？

季沉嫣的嗓子干涸，快要被热度所吞噬。

“谢绝，我……我想起来。”

“好。”

骗人！

那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激进？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拐杖杵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伴随着笨重的脚步缓慢逼近。

突然，门口被打开了。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他戴着单片的金丝眼镜，面颊英挺俊美，却因过于清瘦和双颊的凹陷，破坏了整体力量感。

除却他以外，后面还跟着两个站岗的哨兵。

裴剑：“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季沉嫣可没有什么被人围观的嗜好，瞬间支棱了起来，面颊烫得好似雪地红梅。

丢脸死了。

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见到了西部基地的最高负责人。

然而正当她要下床的时候，站岗的两名哨兵狠狠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离我们远一点，我们害怕。”

季沉嫣嘴角一抽，回过头看向了谢绝。

季沉嫣十分确定，这群人不是害怕自己，而是害怕失控的谢绝。

“没这么夸张，我可以……”

然而她刚有下床的动作，谢绝也跟着有了反应。

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

季沉嫣三番四次回过头看向谢绝，从未知晓他还有这样粘人的一面。

“光是契合期还好说，哨兵不过把向导看得紧一点。”

裴剑轻声说，“真正造成他更严重的反应，是因为你还没散去的向导素。”

季沉嫣：“我？”

裴剑：“第一次爆发？没感觉也正常，你的向导素很快就要散了，但谢绝的契合期却刚开始。接下来的三天，你最好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季沉嫣：“会发生什么事吗？”

裴剑：“普通哨兵不安，顶多是情绪表达；S级哨兵不安，可能会产生破坏欲。”

说完这些后，裴剑向两人示意。

哨兵们将准备好的东西用力丢了过去，准备的衣服、洗漱用品、向导药剂等等。

真的是丢。

也太夸张了。

这群人活像是不阻止昏君，还助纣为虐奉劝大王您多昏聩一点的乱臣贼子。

季沉嫣：“你们是要我这三天都在床上！！！”

坚决不行！

众人又瞥开了头，不约而同得像是被人为训练过：“说真的，我们挺害怕的，能不能稍微离远一点？”

季沉嫣突然理解了谢绝平日的处境。

她又有点暗爽，又有点不爽。

复杂的心情。

季沉嫣：“那好，我不动了，你们别害怕，可以谈正事儿了吗？”

几人：“……”

季沉嫣噎人挺厉害，有点谢绝的真传。

裴剑揉了揉太阳穴，真觉得这是一出闹剧。

他拖着跛脚，坐到了雕花椅子上面，整个坐姿一丝不苟，笔直优美，又将戴着手套的双手放在拐杖上，天然便带着矜贵气质。

“米恩和封燃还没有回西部基地，你有什么头绪吗？”

季沉嫣：“没道理啊，那件事情过去四天了，他们应该比我们先到才对。”

裴剑：“正因如此，才有些奇怪。”

基地而今流言四起，都在议论封燃何时回归。

灯塔实验室的事，也被人翻了出来。

裴剑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一个人——

闫洪海。

季沉嫣：“那……戚淮呢？”

裴剑：“目前没有接到戚淮进入西部基地的消息。”

季沉嫣拧紧了眉头，严重怀疑这两拨人在之后又做了什么：“最后分离的地方，是在CX123中间观测点附近。”

裴剑的声音极轻，像是贴耳呢喃：“明白了。”

之前遭受过重伤，胸骨折断后便动过手术，至此之后裴剑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说话也是这般有气无力。

季沉嫣：“既然你来问我，应该……”

裴剑：“嗯，芯片的事情我知道。但对于现在的西部基地而言，灯塔实验室就像是遥远的未来，我们手里能把握的，仅有向导素罢了。”

他的确想要为了人类未来考虑，但灾难日之下，人类畸变的速度和概率都大大提高。

从极光来临的第一日起，西部基地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裴剑将手套取了下来，杵着拐杖走到了边界线的地方。

他弯下腰，将三年前郑先铭递交西部基地的报告，缓缓推了过去：“看看吧。”

谁都不敢靠近那个领域，会被契合期的哨兵攻击。

裴剑并非夸张，而是不得不小心。

季沉嫣跪坐在床尾，弯腰捞起了报告。

早在南部基地的时候，她和谢绝和禹双成，都想要看这份报告。

来西部基地的其中一个目的，也是它。

没想到拿得这么容易。

裴剑轻声说起：“里面详细写清楚了顾不去从灯塔实验室带回来的，45年前的某些信息碎片。谢绝不光出生在灯塔实验室，更加是第一个‘制约体’。”

季沉嫣：“制约……体？”

“在全球畸变当日，多数人类便被埋下了畸变基因，尤其是哨兵。一旦使用异能或者情绪混乱，就会刺激畸变。而制约体的意思是，他的体内比其他哨兵包含更多类别的畸变基因，但拥有一个平衡点，大约是这个原因，谢绝的自我调控成功率才会比一般人高一些。”

“我曾经询问过，谢绝是否是灯塔实验室的实验体。”

“回答是否定。”

“人类无法控制畸变，更加无法玩弄畸变，谢绝也是一个偶然诞生的存在，堪称人类的奇迹。”

“他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引起了无数人的瞩目，人人都觉得他代表了希望。可伴随着对他的探索，发现他严重缺失了一环。若是没有这一环，他和普通哨兵没有太大区别。”

季沉嫣：“……缺失了一环？”

裴剑语气如古井无波：“你看看报告吧。”

季沉嫣快速扫视着上面几页薄薄的纸张，除却提及灾难日、繁衍季、灯塔实验室，竟大部分都是谢绝的信息。

他成为制约体的平衡点，是融合了夏娃之卵的虫卵基因。

但神奇的是，一切即便基因都像是外来者，他却像是天生携带。

没人知道是如何办到的。

“激活……还需要……完整的，夏娃之卵母卵的适配者。”

那一瞬间，季沉嫣的脊背发寒。

她还差第四颗，就会变得完整。

‘你们真是……天生适合。’

她细思极恐的想起了穆世龙的话。

倘若她找到第四颗夏娃之卵，并成功吃下让母卵变得完整，谢绝也会起变化吗？

季沉嫣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空气被抽离的滋味让她肺部发疼，整个人就要窒息而死。

屋内安静得太过分，短促的呼吸声便尤为明显。

季沉嫣脖颈僵硬的回过头，很想问问谢绝更多的事情。

但谢绝处于契合期，他只会对‘向导’起反应。乃至于本场的谈话，谢绝都表现得混乱不知。

裴剑：“十年来，谢绝不断想要追查灯塔实验室，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这是属于谢绝的绝对禁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还想陪着他吗？”

季沉嫣一点点抬头。

“当然。”

天空尚是一片混沌，只有渗透进来的绚烂极光。

谢绝哪怕意识混乱到无法听懂他们在谈了什么，依旧缓慢起身，将季沉嫣整个暴力的包裹在怀中。

他只对她说的话有反应。

还真像是一头被驯服的猛兽，可除却饲主之外，仍对所有人都具备威胁性。

裴剑没再说任何话，而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他患有腿疾，却不甘坐轮椅，总是这样一步步的杵着拐杖行走。

“从南部基地过来的向导，全都要在向导管理协会登记在册，才能够被发放ID卡。”

“有时间去一趟向导管理协会吧。”

季沉嫣：“好。”

谈话戛然而止，被拐杖拖地的声音所代替。

裴剑即将离开此地，便有一名哨兵慌乱赶了过来，黑亮的眼瞳里渗满了惊惧。

“报告！”

“检、检测点……”

裴剑停下了脚步，离踏出房间仅有一步：“什么事？”

没时间犹豫了！

那人赶忙说道：“S级哨兵封燃入城！检测点发生动乱！”

这番变故，让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裴剑向来风轻云淡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入城怎么会发生动乱？有畸变种袭击吗？”

那人低下了头，表情里满是沉重：“S级哨兵……夏诗潼，死亡。”

这一消息，犹如一击重锤。

裴剑拿着拐杖的手抖了两下，不自觉的用拐杖戳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惊心动魄的落在了众人的心上。

人类史上仅有的五位S级哨兵，谢绝、封燃、禹双成、屈长潇……以及夏诗潼。

夏诗潼是S级哨兵当中唯一的女性哨兵，纵使算不上强攻击性异能，但综合实力绝对不弱。

灾难日对于人类的第一计响亮耳光是郑先铭，第二计便是夏诗潼。

绝望和痛苦蔓延开来。

所有人的呼吸里都带上了淡淡的疼痛，好似要从肺部流窜全身。

S级哨兵对人类太重要了。

裴剑：“为什么会这样！？”

那人喉头哽咽的说：“您还记得，灾难日之前，北部基地派夏诗潼去执行了什么任务吗？”

裴剑：“……灯塔实验室具体位置的探寻任务？”

“据米恩说，他们是回程时碰上的夏诗潼。她在最后的弥留之际，都还在念着，顾不去失败了，但她要为人类带回希望。”

裴剑的眼底透着红血丝：“米恩为什么耽误了四天？”

“……五天的畸变，他们等到了最后一刻。”

“可在第四天的时候，夏诗潼全身多出软化，她自己对自己举起了枪。”

“她说她要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铭刻在她的身体里，请在她死后解剖她。”

“愿我的灵魂永远是人类，愿所有哨兵远离畸变的痛苦。”

“那是她最后的遗言。”

听到这里，季沉嫣猛地看向了门口。

一般畸变只有6+6小时，只有虫卵畸变才会持续五天。

她不清楚夏诗潼有没有进入灯塔实验室，但她的的确确感染的是虫类基因。

裴剑悲痛的握紧了手杖：“那就……等季安国来解剖和研究夏诗潼的身体吧。”

季沉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