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
张冼往书斋去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很,心里头早把陈汝明骂了十万八千遍。
再过三五天,他功曹完事,就让阿晚去帮夫人写帖子。年后家中大朗将娶妻,家里大小事务还需个识字的人帮忙,他早把阿晚的活计安排到了年后,一切都计算井井有条……如今不幸被陈汝明横插一脚,张冼心里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
张冼负手走入书斋,学生们顿时噤声,假做奋笔疾书的模样。张冼不是博士,不好训斥什么。只在角落寻到了少年的踪影。
直楞窗透着些许天光,隐隐约约投在少年白皙的脸上。
他素来安静,不与周遭多语。张冼原本以为他生性腼腆,后来发现却不是。他专注时是极专注,心无旁骛地抄上一整日也不成问题。不做事时,待人接物不卑不亢,礼数周全,有超脱同龄人的沉稳。
这时,阿晚不知看到什么,掩嘴轻笑。
“笑什么?”张冼撩袍落座在一旁。
阿晚赶紧敛了笑意,正身做礼。
张冼道不必拘束,探头看向阿晚手上的卷宗。
只见那是一个药方,上面记录着府尹曾于孟夏染风寒,从府库中取朴消、牡丹、当归、大黄、桃仁、厚朴、桔梗、人参、赤芍、茯苓、桂心、甘草、牛膝、橘皮、父子、?虫、水蛭等十七味药材。
张冼看卷上字并无错漏,问:“怎么了?”
“字没问题。”阿晚讪讪,“只是此方名为‘久不产三十者方’,是妇人用的……”
张冼明白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此事不难解。府尹杜襄子嗣困难是公开的秘密,偶尔中饱私囊、给自家夫人补补身子也不是问题。只是用风寒的名义开妇人方,未必太猥琐了些。
若不是仁济堂弟子来眷抄,他们也都会蒙在鼓里。
张冼清了清嗓音,叮嘱道:“这些文书都是密档,不得妄议。”
阿晚忙道:“在下明白。”
张冼接着又将他抄眷的那些文书翻了翻,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只觉赏心悦目。
可惜这少年是仁济堂的人,否则这等好字,若去赴考,随便也是个秀才。
“你可知,这凉州都督府的都督?”观赏片刻,张冼忽而道。
阿晚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晕出一滩墨。
“不知。”他摇头。
张冼笑道:“是九殿下齐王,等他哪日来了,我寻时机让你拜见。即便领不了公职,能入亲王府做事也不赖。”
阿晚“哦”了一声:“我听闻都督府都是亲王们遥领的职,并不真正来。”
张冼摇头,“其他府大多是这么着,但我等不同。凉州府东指京师,西达戎番,乃军事要冲。殿下又领了河西道行军总管的衔,为大将军,咱们地界上尽是军府。这么几重关系,殿下省不了每年来几趟。”
阿晚捻了捻纸上的凉州二字,微微一笑:“都督原来还领军衔,听起来很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