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看裴渊只低头在盆中净手,咬咬牙豁出去了:“其实姚火生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常晚云身后傍着偌大的仁济堂,还是掌门的弟子,下半辈子必定不愁吃喝。让她在普通人家过的开开心心的,对她才是真好。”
裴渊听罢,沉默片刻。
没想到这个姚火生年纪小小,却有几分通透。天家、京师,确实都不适合晚云。
他回过神来,用巾子边擦手边道:“你要说什么?”
楼月闷闷道,“师兄一直将常晚云留在身边,师父怕要气活过来。”
裴渊的目光淡淡,片刻道:“阿月,你须得明白,我和师父只之间的恩怨来由已久,只是云儿意外掺了一脚。那时的事情很简单,师父要打我,她不愿,还因此挨了师父的鞭子。她何错之有?”
楼月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师父和师兄因为此事闹翻,他多少有些迁怒于晚云。他长长叹息,问:“那日后呢?师兄作何打算?毕竟常晚云起了那样的心思。”
“她既然知道薛鸾一事,纵然有那样的心思,也会作罢。”
楼月一愣,言下之意,师兄是要断了常晚云的念想了。
如此甚好,楼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如此一来,师兄默认了另一件事。
他和薛鸾的绯闻虽然传的满天飞,但向来无人敢当面求证。如今自己竟无意间从他这里得了个口实。
他和薛鸾,竟然是真的!可薛鸾是戎王的阏氏,这身份也……
他挠挠头,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晚云又一夜无眠。
前一夜是忐忑不安,昨夜是兴奋不已。
她不由得揣测阿兄的意思。
尤其是那句“不愿”,怎么想都喜欢。
——“我会永远做你阿兄。”
先前的郁郁不欢一扫而空。
一切都没有变,但莫名的,晚云想到他说的话,那颗充满躁动和迷茫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不要再多想,也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默默道,就这样,很好……
天还未亮,坊门才开,便有瓜州府上的僮仆来找晚云,说是回春堂的跑堂来找。
瓜州地处偏远,并无仁济堂的分号。但晚云时常替师兄料理账目,知道瓜州的回春堂拿了仁济堂的份子钱,每年所得亦和仁济堂六四分账,因而算是老熟人。
晚云料想是仁济堂的事,于是赶紧穿戴整齐出去。
那回春堂主事早已经等候在堂上,笑盈盈地递给晚云一封信,说:“此乃王郎的信,前两天送到瓜州的,在下一直琢磨着怎么送到玉门关去,没想到小郎到了瓜州城,正巧。”
师兄的信?晚云看信封上写着“晚云亲启”,确实是师兄王阳的字。
她又惊又喜,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师兄如何知晓我在此处?主事又如何知晓我在瓜州城?“
主事恭敬地回道:“在下只是帮忙,详细也不清楚。”
也是。
晚云让他在堂上歇息喝茶,自己回屋里去给师兄回个信,请他带回去。
收到师兄的信,晚云自然高兴,边走着边迫不及待的拆开。
直到看到信的开头,写着“叛徒”,“贼子”。
晚云咽了咽。
师兄生气了。
王阳向来好涵养,说话留三分,不轻易骂人的。这回是真的气上了。
此事,还得说回四个月前,师父文谦带她和王阳去广陵。
晚云那时得知了裴渊的真实身份,兴奋得三天三夜没睡好觉,急着便想回东都收拾行囊,然后动身去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