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渊并不后悔,相反,那些话说出来之后,让他如释重负。
他只是觉得迷茫。
不知不觉中,晚云已然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只想跟在他后面,阿兄长阿兄短,唯他马首是瞻的小童。如今的她,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仍然保留着对他的情义,也不会对他事事听从。
那时,她听到他的告白之后,望着他,认真地说,她只想跟他继续做兄妹。
就像不久前,他对她说,他永远会做他的阿兄。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裴渊在心中长叹口气。
晚云对他已经落下了心结,想要她接受自己,就必须解开。
但如何解开,裴渊束手无策。
他一向雄辩,善于讲道理。只要他占理,营中上上下下都会听他的。
可在晚云面前却不行。
他能够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保留地向晚云解释,问心无愧地向她说清楚这么做是何用意。
但这并不妨碍晚云拒绝他,让他不知所措。
不由地,裴渊想到了自己营中的那些弟兄。
虽然是戍边的兵马,但裴渊的营中极少有因罪流放之人,绝大多数都是应征而来的良家子。也是因此,不少人都已经有家世,或者有尚待定亲的心上人。
都是正值年富力强的男子,女人总是茶余饭后永恒不变的话题之一。
从前,裴渊每每听到谁为情所困长吁短叹,总觉得费解。在他看来,女人也是人,既然是人,难道会比拿着刀枪的敌兵更难对付?值得伤什么脑筋?
直到现在。
也是头一回,他开始理解了那些弟兄,并且极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在男女之事方面,恐怕还不如那满脑子不正经的师弟楼月。
裴渊明白,他和晚云要回到过去,需要时日。
但在紧迫战事面前,一切私心都显得太奢侈。
他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望向天空。
河西的夜空,总是格外清朗,月亮晖光澄澄,落在四野,明净如雪。
既然这战事已是阻碍,便结束它吧。
裴渊目光沉静,走入营帐。
辰时。
楼月只带了二十轻骑,整装待发。
晚云跟众人一样,穿着卫士的衣裳。
裴渊扶她上马,叮嘱道:“满打满算也有十三四天的脚程,你别勉强,要是骑不动了,让阿月带你。”
“知道了。”晚云答道。
他站在马前抬头看她,她立在朝阳里,寒风将她的额发吹开,露出一张小巧的脸。那脸色因大病初愈,还有些惨白。
裴渊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晚云低低地“嗯”了一声,却也对他叮嘱道:“阿兄不是铁打的,别累着了自己。”
裴渊心中暖了一下,道:“知道了。”说罢,他又向楼月叮嘱了两句。
“知道了,师兄保重。”楼月答道,说罢,领着晚云和随从,打马飞驰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