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引着晚云,穿过中庭,到了正堂旁边的厢房里。只有裴渊一人,坐在案前,手上拿着几封文书。
“阿兄。”晚云唤了一声。
见晚云来到,裴渊的脸上露出些笑意,招手让她上前。
楼月没跟着进门,只站在外面闲闲站着把风。
“还以为要上公堂。”看到裴渊,晚云一颗心妥妥放下来,“阿兄也不早交代一声……”
裴渊抬眉,笑了笑:“你连守城血战都不怕,还怕上一个区区县府的公堂?”
“那不一样,守城厮杀都是明着来的,县府的人要做什么我可不知道。”晚云说罢,说起正事,“我在路上听跑堂随意说了几句,说是商队被扣住了?”
裴渊“嗯”了一声,道:“那回春堂的主事倒是机灵,知晓你我的关系,一边派人向我报信,一边二话不说地把事情往你身上推。”
晚云看着他:“他向你报信,你就亲自来出面?这县令的排场也太大了些。”
“我自不是明着为此事而来。”裴渊道,“这地界也在我治下,自当到县府里来看看。”
说罢,他看了看晚云:“免得有人面上逞强,其实心里慌了神。”
晚云的嘴角抽了抽。
“唤你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裴渊继续道,“你不是主事者,稍后县令问起,你只消说什么都不知道便是,让你师兄亲自过来处理此事。”
晚云想了想,觉得这么做倒是合情合理。
她“哦”了一声,又问:“这究竟出了何事?商队为何被扣了?”
“告诉你亦无妨,想你迟早也会知道。”裴渊缓缓道,“这阵子战事刚缓过来,各州府还在彻查余党,两关也暂且封闭,若要出入,需得有州府或两关总管的文牒。回春堂的商队执了阳关城守的文牒,专挑了城守总管林岱巡边之时出关。未想林岱提前归来,正好遇见。林岱拒不承认自己签过这份文牒,于是将回春堂的人遣返至沙州,交由景谷县县府处置。”
晚云心头一惊,此事一听就是商队买通了城守,而会如此行事之人,她最近倒是认识了一个。
瓜州的药贩陶兴。他是做黑市买卖的,买通城守不在话下,但此事万不能让官府知晓。
那日陶兴和师兄相谈甚欢,两人订下了长长的采买清单,值上万贯。她直觉与此事有关,又暗暗盼着千万别是。
只听裴渊继续道:“今日景谷县令招回春堂的主事询问此事,何田对此事含糊其词,说不清来处。府吏在他们的文书里找到了仁济堂的货册,何田这才承认,他们不过出关帮你师兄出关押货。县令寻思,兴许你师兄能解释清楚,这份文牒究竟从何而来。”
师兄有阳关城守的文牒?晚云想听到了什么笑话,笑道:“怎么可能?刘县令有太抬举师兄了!你要说他和东都杨刺史的孙子有几番交情我还相信,阳关?他的手怎可能那样长,阿兄不会也信吧?”
裴渊不置可否,只沉默着打量她,而后徐徐道:“云儿,如今战事虽然停歇了,但官府的彻查才刚刚开始。将黎差点将我一半的兵力劫走,除了被斩的武将外,还有谁从中作梗,我须得彻查。此事被林岱抓住了是好事,说明官府中仍有纰漏。这次只是商队便罢了,若是奸细混淆出逃,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的命令甚严,县令不敢大意应对,无论我信不信,你师兄都要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晚云看裴渊严肃的神情,不由得一怔。
“阿兄要查师兄么?”她忙道,“师兄怎会做这等勾结叛党之事?一定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说明白就是。”裴渊的神色仍然沉静,道,“我可向你保证,若你师兄与此无关,我必定还他个清白。”
这话,听上去并没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