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她赔笑道,“弟子恨不得师父长命百岁。”
文谦又哼哼了两声,吃了两口菜,沉默了一会,道:“告诉你也好,叫你知道人心险恶。可你务必记得,此事知道了也得装糊涂。”
晚云随即捣蒜似的点头:“知道了,我保证绝口不提。”
忆起当年之事,文谦的神情登时变得有沉重。
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一口茶,徐徐道:“事发之时,我记得是懿丰十七年四月,寒食节刚过。我刚拜祭完师祖,准备到江州去,找几位老友喝春酒。”
晚云:“……”
她总听仁济堂的老人们说,文谦年轻时是个风流子弟。但他在徒弟们面前总是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自己面前提起年轻时的风流事。
竟说得这般随便,仿佛出门买菜一样。晚云腹诽。
文谦继续道:“半道上来了匹汗血宝马,是当今圣上、那时的镇南王恰好遣人来寻我。我本来每隔一阵子就会去镇南王府看看,那时还未到时日。来人却说王府的岳氏已经病了六日,人越来越虚,大有要撒手人寰的之意。岳氏那时已经怀胎五月,若一撒手就是一尸两命,我急忙赶去一看,才短短十日,岳氏已然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这就不对劲了,什么病能叫人一下瘦成这副模样?分明是中毒了。”
晚云赶紧问:“中毒了竟无人察觉?”
文谦点点头:“这毒不强,却可深入骨髓,长年累月积攒下来,一朝毒发便要致命。岳氏之所以落到那步田地,实则是因为被人耽搁太久。我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保下她和九殿下的命。后来她得了疯症、九殿下生来有头疾,都是那时注定的了。”
晚云慢慢攥紧了拳头,道:“若非师父去保,一尸两命也是注定的。到时只能说身患恶疾,不治而亡,中毒之事便永远不会叫人察觉。”
“正是。”文谦无奈道,“后来圣上着人去查,诊病的三个大夫都供认了受了镇南王府另一位侧室卢氏的钱,随即又从卢氏的屋子里搜出了毒药,因而定了卢氏的罪,三日后,卢氏招供,承认毒害了岳氏,自尽而亡。”
“死了?”晚云问,“如此说来,卢氏是替死鬼?”
“我可没这么说。”
晚云撇了撇嘴:“师父方才分明说有冤情,她若非当了替死鬼,还哪里来的冤情?”
文谦扫她一眼:“就你机灵。”
晚云给他夹了菜,奉承道:“我机灵都是师父的功劳,师父说累了,多吃些。”
文谦白了她一眼,继续道:“卢氏也不是外人,她究竟是不是始作俑者,圣上心里不会没数。所以卢氏死后,他没有停止追查。一个月后,卢氏和岳氏的贴身婢女、当年负责查案的府吏还有那几个郎中,全都被打发离开了江州城,而后因为各种原因陆续死去。后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当家主母、也就是当今皇后封氏难辞其咎,自行前往宗祠思过一年,此事就此揭过,再无人敢提起。”
晚云怔了怔,道:“完了?”
“完了。”
晚云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看就是话中有话,于是细细琢磨他方才所说,道:“何人竟如此可怖,叫圣上宁可封众人之口,宁愿让卢氏含冤,也定要包庇?”她反复思量,忽而心头一拧,她顿住筷子,小声道,“莫非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