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里头的假不止一星半点。”陶得利道:“治水一事向来朝廷的心头大患。前年,黄河水患,河北道损失惨重。圣上曾大发雷霆,让水利监拿出有效之法,杜绝水患。因而前年,水利监在河北道兴修水利,从山南道、剑南道、河南道、河北道征集民夫。足足修了一年。本以为大功告成,可高枕无忧。不料就在去年,河北道洪水又至,魏州决堤,死伤无数。”
王阳听到此处,心中已是了然。
凭这些年他跟官府打交道的经验,出了这等事,其中的勾当定然是黑得不见五指。
陶得利接着说:“若据实以报,则天子震怒。水利监不想承担名利俱损的后果,所以想办法瞒天过海,称其预见了灾害,疏散有功,少报了死伤人数。但一旦瞒报,则朝廷的抚恤不足,便出了亏空,如何去填则成了一桩大事。”
王阳冷笑一声:“此事一环扣一环,最后必定会出纰漏。闯祸又无力善后,朝廷养了一群无能的贼。”
陶得利说:“既然无力善后,他们就想方设法压下去。水利监不愿私下贴这笔钱,便动用关系,让各州府自己想办法。有的州府怕灾民闹事,宁吃哑巴亏,自己掏钱贴上了抚恤金;而有的州府,一如益州府,不想贴钱,便将人口记为失踪,想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周元便是这么不了了之地去的。
王阳皱了皱眉:“此事已经过去一年,莫非真的压得无声无息的?”
陶得利道:“郎君可曾留意,水利监征集力役时故意绕开了关中道,只从山南道、剑南道、河南道、河北道下手,想必在那时就已经想好了善后之法。水利监主事者,必定与此四道的关系不菲。”
王阳问:“主事者何人?”
“此人名封爽,尚书左仆射封良长子。”
王阳才将将与陶得利聊完,晚云就回来了,在门前碰个正着。
“怎么这就回来了?坊门还没关呢。”王阳笑道。
晚云一看他的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可她今日有些累了,不想与他计较,只看向陶得利,道:“来客人了?”
王阳介绍道:“这位是京师分号香坊的坊主,名唤陶得利。”
晚云一听是京师分号的人,也是日后的同僚,赶紧打起精神,行礼道:“原来是陶坊主,我是王青州的师妹,名唤常晚云。”
陶得利忙还礼:“在下常听主事说起娘子,今日幸会。”
听得这话,晚云心中警醒。
姜吾道那张嘴,只怕提起她大多不是什么好事。她干笑一声,道:“是么,师叔说我什么。”
陶得利道:“姜主事说娘子学东西快,脑子活泛,乃徒弟中的佼佼者。”
这倒还算中肯,晚云满意道:“师叔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