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明白。”裴渊冷冷道,“为何父皇无论如何也要袒护中宫?”
“不懂么?”皇帝望着太极殿前摇晃的风灯,徐徐道,“中宫与朕结发三十余载,朕说过要保她的命。你们常说朕无情,却不是,朕比你想象中更为念旧。”
那母亲……裴渊差点脱口而出。可他没有说出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不想在皇帝面前提到母亲,让她再平白受辱。
“子靖,”皇帝长叹一口气,“中宫刚刚没了一个儿子。这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惩罚,我再如何罚她,其实也不如这个惩罚来的痛。”
裴渊没有说话。
裴律也是皇帝的儿子,但他能够说得仿佛与己无干。
“如此,但愿中宫自此改过自新,做到真正的母仪天下。”裴渊面无表情道。
皇帝忽而看了看他:“时至今日,你从未唤她一声母亲。她母仪天下,又与你何干?”
“父皇说的是。”裴渊道,“儿臣只有一个母亲。”
皇帝已经累了一日,无力再生气,于是道:“不管你愿是不愿,这已经是朕做的最大的让步。你若是不受,朕亦不会再动分毫。你若是受了,明日早晨你便随朱深一道去宣旨,让朱雀门外的人散了吧。”
天色微微亮起,皇城诸门循着鼓声次第打开。
又过了一日。
众人在混沌中晃了晃头,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新一日的长跪。
晨光中,有一辆马车从朱雀门徐徐驶出,缓缓停在文谦跟前。
只见有一女子探出头,步下马车。
“沈姊姊!”晚云惊呼道。
晚云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随后便看见沈楠君搀扶着一人走下马车。
那人踉踉跄跄,晚云顾不得腿疼,拔腿冲上前去搀扶助他,一时泪水涌出来,问:“师兄怎么出来了?”
王阳却没有答话,却看向跪在不远处的众人。
他推开沈楠君和晚云的搀扶,跪倒在文谦跟前,深深一拜,哭道:“鸿初枉费师父教诲,累诸位受苦,请师父责罚。”
文谦知道他的脾性,受了他的礼。
“此事,你不曾做错。即便有不当之处,已经受了皮肉之苦。”他说,“一应过往,你须铭记在心,也不可忘了师门手足和各家故人贤达的恩义。”
王阳热泪盈眶地应下,又向众人跪拜道谢。
见王阳的身体已经缓过来些许,众人皆是欣喜,忙将他扶起来。
文谦又看向沈楠君,道:“上次在益州匆匆一别,不知沈娘子可安好?”
沈楠君向文谦恭敬一礼:“谢文公仗义相助,小女子一切安好。”
文谦颔首:“我这徒儿便交给你了。”
这话隐有意味,沈楠君慌忙错开目光,道:“文公且安心。”
晚云见这场面,忽有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酣畅。她向文谦催促道:“师父自返回京城以来,还未正经为师兄看过伤情。当下正好,还是快到马车上给师兄看一看。”
文谦却道:“不急,过一阵子回家再看。”
晚云不解:“回家?可我等不是还要……”
话没说完,文谦示意她看向朱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