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谦请裴渊走入厅堂,在上首落座,王阳和晚云坐在下首,楼月则立在裴渊身后。
天气暑热,僮仆呈上香汤,为裴渊净手,又递上巾子为他擦干。不远处,放置了掺了香料冰盆,风从外面吹入,过了冰盆,也变得沁人心脾。
一应排场,都颇是讲究,一看就是专门为了裴渊而设。
晚云看在眼里,也颇是错愕。
文谦是个节俭的人,除了吃食讲究,别的都不甚在意,甚至抠门。仁济堂里有冰窖,也会常年储存些冰块,不过那都是用来保存药材的。前些日子,天气热得都快把人蒸熟了,也不见文谦取些冰出来享受。到仁济堂来做客的贵人多了去了,可从不见文谦对谁这般上心。
她暗地里笑了笑,便听裴渊道:“晚辈今日登门,着实叨扰。”只听裴渊在上首对文谦道,“却得文公如此款待,着实惭愧。”
文谦微笑:“殿下英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得殿下登门,仁济堂蓬荜生辉,不胜荣幸。说起来,上次我与殿下共膳,还是十年前。岁月荏苒,殿下早已长大成人,我也老了。”
裴渊忙道:“论英名,文公受尽天下人爱戴,晚辈难望项背。当年晚辈唐突,将晚云交托文公。多年来,晚云得文公照拂,无微不至,晚辈甚是感激。”
文谦摆摆手:“晚云乃我故人遗孤,若说感激,当是我感激殿下。若非殿下当年出手相助,晚云几乎丧命山中,我便是悔恨终身也不得解脱。”
听着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自己,晚云忍不住道:“我又不是那毫无缚鸡之力的小儿,当年是当年,现在我可连匪盗都不怕了。”
文谦扫她一眼:“你还是怕一些的好,胆子大起来就到处乱走,我和你师兄也不知有几条命来为你操心。”
晚云讪讪,只得住口。
因得这一番打岔,堂上的气氛却轻松起来。
裴渊看着晚云,笑了笑,对文谦道:“当年我将晚云送到文公府上时,亦曾好奇晚云父亲的来历,只是无暇向文公细问。听晚云说,常先生品性儒雅,学识渊博。后来我想,能与文公做好友的人,也定然是人中龙凤。”
这话颇有几分吹捧,文谦听着,却只淡淡一笑。
“仲远确是人中龙凤,我不及他。”说罢,他却转向王阳,问道,“今日九殿下来,可告知你师叔了?”
王阳看他的眼神,随即道:“弟子忘了。”
文谦皱起眉:“这么大的事,怎就忘了?快快去请。”
王阳应下,支撑着便要起来。
晚云见他行动不便,忙道:“让家人去请便是,师叔也不是外人。”
王阳却道:“那不像话。师叔到底是个长辈,我又不曾提前告知,岂有随便打发人去叫他的道理。那边离此处不远,我去便是。”
晚云见他又要起来,忙将他按住:“不就是请师叔过来么,我去便是。”
说罢,她站起身,便要离开。
没走两步,裴渊却将她叫住。
“让阿月随你去。”他说,“乘我的马车。一身新衣裳别弄脏了。”
说罢,他看向楼月。
楼月心中长叹,只要这常晚云在,自己这堂堂齐王府典军就成了个专司接送的小卒。要不怎么说红颜祸水……
看着晚云那又得意又羞怯的眼神,楼月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向裴渊行礼应下。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文谦才敛起笑意,看向裴渊,道:“如此说来,九殿下已经知晓云儿的身世。”
“正是。”裴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