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梦长想笑,到底是谁才应该被天打雷劈啊。
“赵晓阳是保外就医人员,他的情况我们医院跟监狱那边也有过接洽了解,并不是你口中的‘杀人犯’。”
“谁管他是不是杀人犯!”光头拔高了嗓门,“他把我弟弟的腿都打残了,我弟弟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这种畜生跟杀人犯还有什么区别?”
他身后的女人哀叫起来:“你怎么能给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治病呢?我儿子都被他打得躺在床上两年了!这种人就该让他死了,就不应该帮他治病!”
邱梦长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赵晓阳跟你弟弟的纠纷已经由法律定夺,这不归我们医院和医生管,我们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麻烦你们把机子撤了,不要打扰我们工作,也不要影响其他病人。”
对方见邱梦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气得怒目圆睁,把记者往前推,“小伙子,你拍清楚点儿,就是这个没医德的医生,他帮一个进过监狱的劳改犯治病,那个人害得我弟弟都下不了床了!”
光头恶狠狠地盯着邱梦长:“像你们这样的缺德医生,肯定是收人红包了,你不是非要帮那个兔崽子治病吗,我就让全国人民看看你张脸,我看以后还有谁来找你看病。”
邱梦长觉得这家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就算他不给赵晓阳治病,只要家属那边申请,监狱照样会给赵晓阳安排其他医生。
有钱找记者,怎么没钱去看看自己的脑子。
邱梦长语气平和:“大哥,你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你们医院收多少钱呐?居然连这种社会败类都能收,给他治好了病再让他出来祸害人吗?!我妈这几天愁得人都病了,眼见着人瘦了一圈,这期间的精神损失费是不是应该让你们医院承担?”
绕了半天,话题终于绕到了重点。
果然是想借机再讹两笔钱。
闹事的有五六个人,摄像机越怼越近,都快撞到邱梦长脸上了,办公室的其他人都担心入镜,躲得远远的,闹事者和记者都朝邱梦长围了过来,场面越来越难控制了。
邱梦长被那伙人堵在办公桌前,梁佟冷眼看着,火大得要死,挤开门口围观的人走了进去,径直走到记者面前,把摄像机镜头推向闹事者。
“别光拍医生啊,怎么不拍拍受害人,他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吗。”梁佟目光阴冷地盯着那个光头,“来,对着镜头,跟全国人民说说你有多委屈。”
“你谁啊你?!”光头恼羞成怒地推开镜头,转身朝梁佟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涌了上去。
邱梦长还没反应过来,梁佟已经被众人推搡到了墙角,肩膀撞到了存放资料的铁柜上。
记者都不拍邱梦长了,镜头对准被闹事者围堵的梁佟,光头拍开摄像头,怒骂道:“你他妈有病吧?拍我们干什么?!”
邱梦长走上前拉开围在梁佟身边的人,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压着怒火,神情冷到极点,“你们再碰他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很冷静,但现场的人几乎全部噤声。
邱梦长忽然看向镜头,说:“必要的话我也不介意接受媒体朋友的采访,好好跟各位介绍一下我那位病人的具体情况——”他停顿片刻,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群闹事者,“还有他入狱的原因。”
“他为什么会入狱,在场的各位应该比我清楚吧?”邱梦长看着光头,“你弟弟为什么会被打断腿,你应该也比我清楚吧?”
光头的脸色倏地变了,看了一眼他妈,他妈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作声了。
见闹事者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邱梦长撂下众人,拉着梁佟往外走。
邱梦长沉默了一路,步伐迈得飞快,梁佟都快跟不上了。
“去哪儿?”梁佟问他。
邱梦长没说话,拐了个弯,直接把他拉进了楼道里,这里是安全通道,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邱梦长关上门,压着梁佟的肩膀把他摁在墙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这是梁佟第一次在邱梦长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你为什么又要冲过来?”邱梦长问他。
“这种人你不激怒他,被动的就是你,他们就是想挑事儿,想激怒你,既然这样,不如先让他们沉不住气,这样医院就是弱势方——”
邱梦长打断了他:“这种事需要你去做吗?”
梁佟无言地看着他。
“这种事需要你去做吗?”邱梦长掐着梁佟的肩膀,手越收越紧。
“你弄疼我了。”梁佟微微皱眉。
“你也知道疼?万一刚才又发生之前那样的意外怎么办?遇到这种事情,你能不能躲着点?”
邱梦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情绪化过,气得恨不得把那几个闹事的畜生按在地上狠揍一顿,他是真的怕了,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梁佟再受伤害。
梁佟回答:“不能。你人就在我眼前,我怎么躲?让我看着那群傻逼为难你?还是说让我看着你被人砸?”
邱梦长又气心又软,沉默良久,忽然问:“咱俩之间的事,可以提前聊聊吗?”
梁佟一愣,反应过来了:“提多前?”
“现在。”
梁佟缄默不语,两人对视许久。
邱梦长问他:“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哪些?”
“所有。”
“作数。”
“那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吗?”
梁佟的心跳骤然变快,他喉结一滚,问:“哪些?”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梁佟点了点头,他还没缓过来,邱梦长忽然靠过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吻来得毫无征兆,又充满了力量感,邱梦长的手从梁佟的肩膀游离到了他的脖子,搂住他的后颈,微微下腰,身体放低重心,几乎倾压在他的身上。
邱梦长身上有酒精的味道,穿着白大褂,气息混乱,正在吻他。
长久以来的欲望得到了宣泄,但是梁佟的反应似乎慢了一拍。
“没接过吻?”邱梦长半睁着眼,贴着他的嘴唇问他。
梁佟嘴唇微张,还没说话,邱梦长像是找准了机会似的,忽然把舌头伸了进来,重新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梁佟被吻得透不过气,舌头也被吸得发麻,仿佛失去了知觉。他的脑袋几乎快缺氧了,不知道邱梦长按着他的后颈吻了他多久,只记得后来隐隐约约听到邱梦长说了句“我也没接过吻”。
梁佟耳边萦绕着邱梦长逐渐变重的呼吸声,还有楼道外纷乱的脚步声。
梁佟并不知道,欲望真正得到宣泄的,其实是邱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