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一块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方饮冰冷的双手,陆青折问:“怎么不接电话?我找了你好久,还去过你家。”
方饮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垂着脑袋不吭声,等着对方训自己。
陆青折随手把毛巾摆在洗手池边上,垂着眼睫问:“是不小心的,还是发赵禾颐的脾气,顺带牵连我?”
见方饮和哑巴了一样,他道:“不是只有我了吗?那应该什么烦恼都要让哥哥知道,那样哥哥才能帮你。”
陆青折彻夜找人,快要把整个A市给翻个底朝天。他之前仅短暂地去过一次Coisini,今晚几乎把所有夜店给见识了一遍,就是没看到方饮的人影。
现在方饮就在自己面前,他百感交集。
庆幸、生气和患得患失糅合在一起,他此刻的心情没比方饮好多少。陆青折觉得方饮可恶又可怜,自己正在心疼他,他却叫自己猜谜语。
整个人暖和了一点,方饮的神色没那么僵了,坐到沙发上去。他道:“对不起。”
陆青折没逼着他多说些什么,投降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给他倒水,再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方饮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时候陆青折还会注意要给自己倒温水。刚抬起头想说些什么,看到陆青折拿着手机在发消息。
又是手机。他敏感的那根弦被拨了下,让他默默地抿了下嘴,重新把脑袋低回去了。
“为什么打赵禾颐?”陆青折发完消息,问。
方饮道:“他先招惹我的,我根本不想搭理他。”
陆青折说:“说什么了惹得你那么生气?”
方饮一言不发地捧着水杯,目光落在自己手背的伤痕上,疼里泛着点痒,思维发散地想着可能会留疤。
横竖不配合陆青折,陆青折撇开头,闭了闭眼睛,勉强按捺住情绪,再去翻家里的医药箱。
他之前买了很多胃药,以防不时之需,此刻看到那些外壳包装,不禁嗤了一声。
房间很静,所以方饮能听到这点细微的动静,不明所以地转去看陆青折。陆青折递给他一管药膏,没帮他上药,他接过东西搁在自己腿上,没有动。
陆青折提醒他:“可能会留疤的。”
方饮赌气道:“留就留啊。”
进门时气氛还算温馨,说了两句又紧绷起来,讲不清楚的微妙感横在他们之间。进一步相依为命,退一步各奔前程。
他们大概是都觉得对方会主动示好,可惜迟迟没有,又觉得对方会主动作对,然而也没有。各自都在隐忍,不愿意先起这个头。
方饮蹙着眉头,心态一变再变,听到陆青折说:“用这个和你妈卖惨,她也不会可怜你。”
他答:“不用她可怜,反正我自己也不在意。”
他想被哄两句,陆青折出乎意料地没顺他意:“你自己都不在意,那也不要为难别人去关心了。”
方饮自己态度奇怪,感觉陆青折也态度奇怪,于是更加嘴硬。他道:“哦,我没有为难你吧?”
陆青折说:“既然什么也聊不下去,那还不如早点休息。别的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一进门就是打听那些糟心事,确实聊不下去。方饮默默地想着。
倒也恰合时宜,他再度记起赵禾颐的那些字句,越想越觉得对方说的全是大实话。自己如同被戳中痛处的小丑,把赵禾颐揍得再怎么惨,最可笑的也是他自己。
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之前挑家具的时候,你和同学打了二十六通电话,挂完还继续发文字,现在我们刚相处十分钟就聊不下去了。”
他对那次失败的约会耿耿于怀,连通话次数也记得很牢。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想听。那我说的,你就想听吗?”方饮说,“我期待我们去看电影,难道我单纯心心念念那部电影?我想和你什么事也不用操心,轻松地待在一起。”
他道:“我比你还害怕你手机的来电显示,今天,不,是昨天了,昨天看到那堆未接来电的时候,就突然觉得盼望了好久的事情落空了,很没意思。”
客厅里没开大灯,有几盏小灯亮着。落地窗的窗帘被系在两旁,外面没有月光,已经凌晨五点半了,太阳却也不露面,外面黑漆漆的,屋内这点光线根本不够抵御黑暗。
它只能略微照着方饮的脸。方饮脸色苍白,道:“A大里最不稀奇的就是好学生,比你更忙的不在少数,为什么他们照样能好好谈恋爱?”
陆青折知道方饮厌恶这状态,自己也能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说:“是我做得不好。”
“我之前觉得你和我爸妈一样。说喜欢,其实他们也是喜欢我的,不然我爸干什么陪我放爆竹,我妈何必惯着我挥霍,她挣钱也不容易。”方饮道,“他们只是不够喜欢我。”
陆青折逐渐冷静下来,便开始不由地后悔。他觉得自己刚才能克制一点就好了,别心急地去询问究竟,场面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他略显幼稚地反驳:“我和你爸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