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就不该在太高档的地方举办同学聚会。别人是出钱出到心滴血,他是偶遇老妈逃不开。
走廊灯光明亮,方母佩戴的珠宝耀眼到刺目。冷气开得很足,到了种冻人的地步,让方饮想要赶紧离开。
方母道:“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你平白无故消失那么久,外人都要当你怎么了呢。”
她没提之前发生的争执,不代表方饮会忘记。他回:“我过得好好的。”
“我看也是。”方母说,“本来就已经在家待不住了,这下干脆野在外面。”
方饮道:“我为什么待不住,你不知道吗?”
方母的手链和戒指磕在方饮的皮肤上,留了红印。可她没放开,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她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好一些:“我不和你计较太多,你也别耍脾气了。今晚正好,刚刚有个叔叔还提过你,问你最近怎么样了,你去和人打声招呼。”
方饮说:“我急着有事情,不想去。”
他顿了下,感觉自己这么说不太礼貌,随即补充:“改天可以。”
“我说了,今晚正好。改天?你当谁都是天天有空的么?”方母说。
再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下去,谁也说服不了谁,估计浪费的时间会更多。方饮心想着,要不然就去打声招呼,于是陪着方母去了另一间包厢。
与同学聚会的那间闹哄哄的屋子不同,这里人少,也比较安静。方饮扫了眼,大概有十三四个人。其中大部分是眼熟的长辈,在喝酒聊天,几个与他同辈的已经吃完了,坐在屏风外的沙发上。年威和他挥了挥手,做了个鬼脸。
看到白逸南的一瞬间,方饮转身就想走。然而方母还拉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到饭桌那边去。
方饮客客气气地打完招呼,潦草地和长辈们聊了几句,再说着自己待会有安排,起身就想溜掉。可方母出尔反尔,不让他走,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这么风急火燎的?”
其余人有眼力见,看得出两个人的情况不太对,纷纷笑了几声打圆场。有叔叔问:“你有实习的打算吗?也好给你妈妈分担点了,打个下手。”
方饮说:“没打算。”
方母瞥了眼方饮,欲言又止。这时,服务生端了杯果汁上来。叔叔见状,让方饮喝点饮料,好久没见了,和大家多聊聊。
方饮没应声,也不喝果汁。他一言不发地坐着,任谁都看得出来是生气了。
“和我们待着哪有话题啊?实习可不是要闷死他。”有个女士努力缓和气氛,“和同龄人一起才有乐趣嘛。”
白逸南的父亲想了下,接话:“正好逸南毕业回来,实习也有一阵了,攒了些经验,可以带带方饮。方饮,要不要来试试?就当来玩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时,方饮已经想也没想地答:“不玩。”
这下子全场只能尴尬地强颜欢笑,白逸南从沙发那边起身过来,捏着刚端上的果汁杯。他道:“你不喝的话,我来喝了?”
方饮不说话,同时,余光里的方母面色铁青。今天是她的朋友生日,本来大家开开心心的,她再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儿子,心里也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和好如初,哪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其实这时候再回想下,方饮变成今天这样,并不是毫无预兆。方母不悦地搁下筷子。她开口:“今天怎么这么讨人厌?去试试吧,不然人闲着太久,容易废掉。”
“哈哈哈他讨人喜欢着呢,对不对?”席上有人和方饮关系融洽,“我女儿小时候说着想嫁给他,长大了还爱夸他好。”
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那人的女儿身上去,白逸南没走,站在方饮的斜后方,笑嘻嘻地喝着果汁。
遇到这种话题,不外乎发展为说媒撮合。有人问:“你恋爱了没有呀?考虑下你这个妹妹,青梅竹马嘛。”
这个妹妹在圈子里人人喊“姐”,横行霸道的,方饮平常避之不及,哪有什么青梅竹马之情。他有些不舒服,淡淡道:“早谈了。”
“大学里的恋爱算不上数。”方母心里不顺,出声,“那么点年纪,能懂些什么?搭在一起消遣时光而已。等到毕业了,也就散了,没考虑未来,也没有未来。”
言下之意,是她不看好方饮的恋爱,在她眼里,那个青梅竹马还有机会。
一个是玩玩的,一个是正经的。
方饮问:“是我在谈恋爱,我不懂,难道你懂?”
眼见这两人要直接对掐起来,叔叔搁下了筷子,没法装局外人了。他道:“咳,要觉得能长久,也带回来给你妈妈看下,你妈妈能给你把把关。不然光是你说,她心里也没有底,当你闹着玩呢。”
方母被方饮接二连三地拆台,面子过不去,正愤怒着呢。听到这话,也不好在一众熟人面前再发火,顺着这台阶下:“真当回事,就看看吧。”
方饮看了下手表,懒得废话了。他直接告别:“真有事,走了。大家再见。”
白逸南说:“阿姨,消消气。方饮的对象好着呢。”
话音落下,方饮拖动椅子的动作一顿,和白逸南对上视线。白逸南晃了晃杯子,冲着他笑了几声。
要不是白逸南的爹妈在场,方饮保不齐会憋不住火,抄起椅子抡他身上。
方母果然起了好奇心,问方饮:“是吗?”
“是啊,我现在就急着去见对象。”方饮道。
他的反应有些微妙,与往常很不一样。不止是浮在表面的烦躁不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方母嗤笑:“好到这样子,是吗?说来听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条件,让你这么喜欢,连家也不稀罕回了。”
回不回家,其实根本原因不关恋爱的事。方饮看了下叔叔,又把目光挪到方母脸上。
方母道:“可别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言过其实。”
不管方饮说什么,他知道,这绝对不会受到方母认可,方母问出这句话,仅仅是打算反驳他。
他让她丢面子,她也不让他好过。方饮觉得滑稽,明明是母子,却逼他逼得最终像是仇人。
他的手捏紧了椅子,关节隐隐作痛,这痛感似乎能一路延伸开来,让他觉得无一处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