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海说的退休基金上,道理也是一样。把金南厂、红光厂卖给秦海,所得的钱理应用于这两个厂的退休工人的安置。别的厂子有困难,他们同样可以考虑找人合作或者被兼并,凭什么分这些厂子的钱?刘杰等人没有像于克岫这样站起来反对,但沈传明可以想象得出,他们心里同样是很不满意的。
道理是很简单的,但与沈传明的政绩心理一挂钩,就变得复杂了。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于厂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光凭感情用事嘛。全市比你们更困难的企业还有很多,他们的退休工人,也面临着同样的境遇,我作为副市长,怎么能不管呢?”
“如果是这样,小秦,你也不用再和市里谈了,我不会同意把金南厂出售给你们的。”于克岫转头对秦海说道。
“于厂长,你这是什么态度,金南厂是你私人的吗?你有什么权力决定厂子的去留。”沈传明厉声斥道。
于克岫冷冷一笑,说道:“沈市长,金南厂不是我于克岫的,但我相信我在厂里说句话,还能管用。我现在就回厂里去,把秦总的提议和你沈市长的反对意见告诉全厂的退休工人,你信不信我们厂的200名退休工人今天就能够把你市政府的楼给拆了?”
于克岫这话,让坐在旁边看热闹的秦海也恶寒了一下,不愧是久经各种运动考验的老厂长,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一旦发起狠来,还真有几分煞气。秦海自忖如果自己处于于克岫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威胁市领导的。带着200退休工人去市政府拆楼,这是何等疯狂的场面啊。
比秦海更觉得惶恐的,是沈传明。他其实没有过在企业工作的经历,一直都是在机关里任职的。机关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有几分规矩,连吵架的时候骂娘都比外面的人要显得斯文。到金塘来当副市长之后,别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撂这样的狠话。他不知道于克岫所说的仅仅是一句威胁,还是真正打算付诸实施的诺言。
“老于,不要说这种气话嘛。”沈传明的态度陡然变得柔和了,“你们企业的难处,我们是会充分考虑的。秦总刚才说的……对,要专款专用,我原则上是同意的,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常委会决定,我一个人也决定不了嘛。”
“常委会也得考虑我们企业退休工人的要求,我请沈市长转告市里其他领导,这些退休工人的退休金,不是政府恩赐给他们的,而是政府欠他们的。”于克岫得理不饶人,说话的态度也愈发强硬了。他已经想通了,自己这辈子就交给金南厂了,就算把沈传明得罪死了,沈传明还能撸了他的公职不成?
“这件事,请沈市长向市里的其他领导解释一下吧。其实,我们并不是不考虑其他企业的退休工人,如果我们与红光厂、金南厂的合作能够成功,这也是探索出了一种有效的模式,对于其他企业脱困,也是有好处的嘛。”秦海悠悠地说道。
“秦总说得对。”沈传明听出秦海是在给他找台阶,赶紧接过话头,不敢再打官腔了,“秦总不愧是改革的弄潮儿,思想开放,不像我们这样,脑子有点僵化了。看来,我们今天这个会谈,还是很有成效的,至少我个人就获得了很多启示。曾主任,你说是不是?”
曾智强点头如啄米一般:“是的是的,我也得到了很多启示。秦总你看,我这笔记本都已经记了十几页了。”
“不敢当。”秦海心中暗笑,看来,对付沈传明这样的牛人,还得靠于克岫这种狠人。刚才此君还在装13,转眼之间就怂了,早有这样的态度,又何必废这些话呢?
“沈市长太客气了,我们只是从自己做企业的角度,请求市政府给我们一些帮助而已。……刚才我们说了退休工人的问题,现在我想再谈谈在职工人的问题。这方面,我们同样需要取得市政府的配合,否则我们的工作就很难开展。”秦海说道。
“秦总请讲,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市政府一定会站在你们一边。”沈传明又恢复了那副凛然的嘴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