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云淡风轻的境主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但他对面的随沐反而打得起劲了, 不管境主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多大,随沐进攻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发迅速。
即便随沐已经鲜血淋漓, 但他却很享受这种有了痛觉之后那酣畅淋漓的感觉,这会让随沐感觉自己还活着, 感觉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想到此,随沐的攻击变得更加迅猛, 不管境主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多深,随沐的眼睛只会越发鲜红越发兴奋。
过了不知道多久,境主完全陷入了不利局面。
他整张脸变得前所未有的晦暗, 这让境主不复之前高雅的模样。
境主充满魔气的脸上也挂上了几丝汗珠。
他的眼神变得空前严肃, 手指唰的一下直接收紧。
他未曾想明明是他前来除掉随沐, 可是结果却是他落了下风!
境主决定不再手下留情, 他张开双手, 更加强大的魔力从他手中出现。
境主的额头上,汗水更加汹涌的涌出,而他手中的那丝魔力比之前所有的魔气都要古怪。
境主本来也不想动用这魔气,这是本源魔气,是整个修真界最初的魔气,连他自己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这魔气。
而且如今的他, 只能控制一次这本源魔气。
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除掉随沐已经成为了境主的一个执念。
境主也没有想到,对付这样一个小小的角色, 他居然需要做到这般地步。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随沐死了, 一切才能够复原, 一切才能够回到原点!
境主将本源魔气灌注到魔剑之中, 他手中的魔剑更加巨大,魔气也更加肆意。
随沐就站在境主的面前,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如果不看他眼睛的话,谁都会以为他天真温柔,一派纯良。
但是和他外表不符的是,随沐完全就是一条疯犬!
境主眼神变得空前严肃,用力挥动手中魔剑。
随沐感受到,魔剑上的魔气和之前相比完全不一样。
即便随沐再疯,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逃跑。
可就在随沐打算逃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移动不了身子,他被境主禁锢在了原地。
随沐脸上花纹出现,他手握无名剑,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但就在那魔剑袭上来的最后一刻,随沐突然被一个极度结实的怀抱所拥。
随沐甚至能够在他身上闻到阳光的味道,就像是雪天里那能够将一切都融化的暖洋洋的阳光。
庄席将随沐抱在怀里,替随沐承受住了那恐怖的一击,随沐也第一次这么清醒地听见庄席的一声闷哼。
庄席将手蒙在随沐的面前,遮挡了面前所有的混沌所有危险。
于随沐而言,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这个世间的一切,他全部都看不见。
但是随沐的耳边,却传来了庄席的声音,他道:“你别害怕,别害怕……”
在这一刻,随沐听见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
他听见大海的声音,潮水渐渐涌起。
他突然想起了上辈子躺在庄席怀中的感觉,比夏日还灼热,比篝火还温暖。
也听见庄席不停在他耳边所说的话,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别死好不好?你别死好不好?”
那般的无助那般的不知所措,和这辈子被一剑穿心时庄席跪在他面前所说的话逐渐重合。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庄席惊愕的表情中第一次抱住了他。
恐怖的本源魔气和庄席的蛇鳞相击,庄席蛇鳞已经足够坚硬了,但在本源魔气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庄席的神器钻了出来,想要为主人承受这一击,依旧没有任何用。
但因为蛇鳞以及神器的缘故,那丝本源魔气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随沐和庄席杀死!
境主脸色阴沉,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即便随沐和庄席没死,但现在两人早已重伤,想要杀了他们,比之前简直轻松太多!
而且庄席坚硬的蛇鳞已经没了,他连一个普通修士的防御力也比不上。
境主看着将随沐保护在怀里庄席,神色有些复杂。
这让他想起来了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随沐在死的那一刹那,境主确实听到了随沐口中那卑微的请求。
他想要丢失所有感情,丢失所有痛觉,他要做一个无心的人,永永远远也不要再遇见康酿。
他的请求是那样的低微,那样的坚决,让人感觉在康酿身边的日子,他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境主听见了随沐向天道的请求,但是整个修真界内如同这般的请求何其多,境主可没有空闲到去帮他们每一个人。
更何况,随沐在原本的剧情当中,本来就该死。
一个可怜的被当做对照组的白月光,本来就该这么痛苦的死去,连轮回也没有。
但是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庄席身上。
在无尽崖底的那段时间,随沐遇见了庄席。
庄席那个为非作歹的大妖在得知随沐出事之后,居然冲到了不见宗,几乎灭了不见宗满门。
他还将随沐的尸体带走了,用法术将随沐的尸体冰冻住,带着随沐去了很多地方寻找复活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庄席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随沐死亡时那卑微的渺小的愿望。
庄席抱着随沐,来到了他的面前,问他如何才能够实现随沐的愿望。
当时的境主是高洁的,他不像现在这般被魔气所侵蚀。
他神圣不可侵犯,全身都是浩然正气,高不可攀。
境主并没有将庄席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可能会将剥夺痛觉的方法告诉他。
可是境主未曾想到,看似已经穷途末路的妖兽,袭向他的瞬间竟发出十分强大的妖力,最后甚至有了屠天之能。
他全身涂满鲜血,手背青筋隆起。
明明是一直妖兽,但是在发起疯来的时候却像是一只只有本能的野兽。
最终,境主还是将方法告诉了庄席。
剥夺随沐的痛觉需要用到一个禁术,而这个禁术不仅需要施法者的全部法力,还会使随沐遗忘掉所有和施法者有关的记忆。
庄席已经受伤严重,全身上下所有生命能量都已经枯竭,如果强行使用这个禁术,将造成完全无法忽视的后果。
对于庄席这种燃烧最后生命的妖族之人来说,所遭受的代价只会更加巨大。
境主颇为不解,他疑惑问道:“这真的值得吗?他真的值得你为了他放弃所有吗?”
而且在施展禁术之后,不管日月星辰如何变动,随沐都不会回想起和庄席这辈子的记忆。
庄席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只是低着头喃喃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本来就不该被如此痛苦的对待,他应该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上,迎接所有人羡慕的目光,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他摸了摸随沐早已凉透的尸体,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随沐时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的随沐浑身都是血,但是脸上是十足的灵气,似乎轻轻一捏,都能够掐出水来。
他和整个无尽崖底的妖魔都不一样,和庄席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妖魔都不一样。
他张扬似火,挥舞剑身的时候格外好看,好似有万千霞光照在他脸上。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好看到自带光环,即便伤痕累累,但是看上去依旧意气风发。
看见这样的随沐后,庄席心底里生起了一丝淡淡的自卑。
他只是一只被关在无尽崖底的蛇,还是一条千年老蛇,所有的财产都在外面,年龄不行,技术不行,又没有灵石。
和随沐那么一对比,庄席顿时感觉自己配不上他。
想到过去,庄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道:“你还记得吗,你刚刚来到无尽崖底被一只妖鬼给吓到了,那个样子的你真的好好笑,我差点都笑出了声,也差点被你给发现了。但你好笨哦,居然没有多调查一会,要是多调查一会的话,也许早就发现我了,我也就可以正大光明与你接触了。”
“你之前给我疗伤的丹药我一直舍不得吃,现在还被我放在身上。只是很抱歉,上面沾满了鲜血,它被我弄脏了……”
“当初你离开无尽崖底的时候说很快就会回来找我的,但是为什么我收到的是你死去的消息?你真是说话不算数。”
庄席絮絮叨叨讲了好久,随后似乎发现了自己过于啰嗦,又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但我保证,就这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会讲这么多了。”
他突然将脸凑到随沐的面前,将一片冰冷的雪花从随沐的脸上取下来。
他看了随沐好久,久到好似第一次见到随沐。
突然几声呢喃飘散在空气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好像要将这辈子所有的对不起全部都说完。
境主更加不解,他不明明为何之前那般恐怖暴躁的人,现在却用沾满双手的血将随沐抱在怀里,那般温柔。
最后,庄席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你不要担心,很快你就不疼了,很快你就不疼了。”
在境主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庄席发动了禁术,禁术席卷整个天空,就连境主也被那禁术的威力给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