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知道我哥啊,”萧茵说的很自然,“他跟您不一直都这样,我生病以来,他其实隔两天就会跟我视频,问我情况,他就是不想让我跟您说。”
这个儿子跟他一向不亲,萧振东也清楚,这次萧茵病了,这小子表现的也挺上心,只要和兄妹俩关系好好的,他就挺欣慰的。
从萧茵病房出来,萧振东一个越洋电话,就打给了远在太平洋那头的儿子,但是意料之中的,被挂断了。
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持续很多年,他的电话,对方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断,太正常不过了,所以他又打给了他的未婚妻,那边得到的消息,证实了萧茵刚才说的话,他这才放心下来。
等他挂了电话,曲挽歌才道,“正阳(萧振东与前妻所生儿子)那边怎么说?”
“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这两天就能到,到时候我们直接把茵茵交给他的人,那边会安排的。”
得到那边的回应,曲挽歌神色轻松了些,但是很快,又道,“之前从来没听茵茵提起过,怎么突然要出国治疗?”
“正阳老早就跟茵茵提过,只不过靖欢在国内,茵茵她不想离开,现在大概是想明白了吧,国外的技术的确比国内成熟,有正阳照顾着,我也放心,等茵茵在那边落脚之后,我们这边交接一下,也过去吧,毕竟我们的基业都在那边,海城这里,大抵也没什么值得留恋了。”
曲挽歌有些晃神,等萧振东说完之后,好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萧振东瞧着她难掩疲乏的面容,突然温声道,“这一走,可能有生之年就不会再回来了,你要不要跟那孩子道个别?”
曲挽歌自然是知道她说的高歌,她们母女间的路已经让她阻绝了,高歌不会想再见到她,就像她也认为,有生之年,她们再也不会有联系。
不管是愧疚,还是亏欠,她明白,高歌都不需要她任何的补偿,而她,在将那孩子推上绝路之后,再也无颜见她,相忘大概是她们之间最好的形态。
“不必了,”曲挽歌抬起眼帘,“等茵茵过去之后,我们也尽快离开。”
萧茵要出国治疗的消息,第二天,便经由萧雪婉传到了他们耳中。
萧茵的病情还在恶化,化疗只能暂时的抑制病情的发展,整个过程却是极其痛苦的。
“萧茵的哥哥会派人来接她,你舅舅舅妈,几天后也会过去,这一走,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明天晚上,我在万豪酒店订了餐位,这算是我们萧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了,我希望你能过来,小歌不愿去就不去了。”
萧雪婉知道高歌跟曲挽歌之间的剑拔弩张,所以不加强求。
高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良久才道,“我去。”
她对萧茵的感觉,远没有对曲挽歌这么的憎恨,在她看来,萧茵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她无所顾虑,所以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才会那么伤人,即便曾经有恨,如今这个人病入膏肓,生命即将消逝,再大的仇恨,也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萧雪婉走之后,高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她抱着ipad,上面开着游戏页面,系统已经提示游戏结束,她却还是双眼无神的盯着上面。
慕云泽拿着水杯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将水杯放到一边,挨着她坐下来,将ipad拿走。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扰了她,高歌回过神,扯出一个笑,“中午吃什么?”
慕云泽没回答,而是道,“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不勉强,”高歌抬起眼帘,“理亏的不是我,该愧疚的也不是我,我没什么不好面对的。”
慕云泽捏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表情,沉声道,“你真这么想?”
高歌抿起嘴唇,眼帘略略低垂下来,良久才道,“她从来都不后悔那么对我,她为了萧茵,可以让我去死,我对她除了恨,再也没有别的期待,我出席,一方面是为萧茵践行,另一方面我是你的妻子,这种饭局,本就不应该缺席,若是我缺席了,才说明我没有放下。”
她说的很冷静,也很理智,不管高歌对曲挽歌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种见面,总是会让她想起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他本意是不想让高歌去,但是听见她这么说,反倒改变了想法。
高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顽强的像是悬崖上荆棘花,她要的不是他的庇护,而是共同进退。
慕云泽的手段雷厉风行,白晓冉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除去留校名额的事情,很快在她的亲朋好友圈子里传开了,而且法院已经正式对她提出了控告,她除了面临失业的风险外,还要即将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承担法律责任。
白妈妈一辈子要急了面子,而这个,她以为可以让她光耀门楣,让她重新过上以前那种人人欣羡的生活的女儿,如今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白妈妈一气之下,将她从家里赶了出来。
那是她印象中,她母亲说过最难听的话,她说,“低贱的血统果然只能生出来低贱的人,你跟你母亲一样的令人恶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像别的母亲疼孩子一样疼你吗,因为你根本不是我女儿,我那么用心的培养你,让你吃好的,用好的,不是让你给我丢人现眼!滚!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那一刻,她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那么久一来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释,白妈妈输卵管堵塞不能生育,她父亲在任教期间,跟一个女学生好上了,他父亲一度起了离婚的念头,但是因为这种事情,影响太差,两人就没离婚,而那个女大学生在得到一笔钱,跟一个非常好的职位安排后,生下这个孩子,就离开了。
这件事,就连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白妈妈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毕竟对她来说,她还有利用价值。
如今这个旗子的价值没有了,她隐忍多年的愤怒,终于倾泻而下。
白妈妈将她的东西,一件一件从家里扔出来,她的衣服,她的书,还有她母亲曾经引以自豪的奖状,以及父亲小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个水晶球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她跪在白妈妈面前,哀求她,祈求她,她只是想抓住这仅有的一根稻草,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被全世界抛弃。
但是白妈妈却毫不犹豫的甩开她,冷冷道,“我养你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从今往后,你跟白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此生休想再踏进白家大门。”
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大门,将她阻绝在外。
那天天气不好,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她的衣服,她的书,全都被雨水淋湿了,眼前是熟悉的家门,可如今,却再也不是她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