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司献春还在愣着，顾蜜如就非常迅速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司献春的眼睛终于转到了顾蜜如的脸上。顾蜜如把他从那间破屋子里面带回来开始，他除了最开始绝望，神志不清的时候和顾蜜如对视，甚至是仇视她。后来都是不敢的。

将上面的布重新包好，又塞回去，放在他肚子的位置。

这锁链他虽然只带了短短几个月，他却像是已经被驯化的飞禽，失去了束缚之后，也根本就不会飞了。甚至会害怕被丢弃。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顾蜜如，眼睛瞪得老大。

顾蜜如接的每一个任务，都是很认真地在做。

顾蜜如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夸奖司献春，就换了另一条路——让他认为自己的存在有价值。

顾蜜如每次打过他之后，就会给他吃的，还会给他一些水……

扮演恶毒女配的时候，她是真的会把男女主角摧毁，绝对不肯犯任何降智的错误，那世界自然就崩溃了。

这种良性的变化不能让他想太多，他越不在意改变得就越快。

因此司献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浑身僵硬地愣在那。用一种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顾蜜如。

顾蜜如说：“没错，就是在你家隔壁那条街上的永泰药堂买的。”

他的手力度不够大，手背上还有青紫可怖的冻伤，涂抹了药物更加惨不忍睹。但他的手指很细长，指节流畅，指甲修剪过后圆润齐整。

“记住了吗？回到司家之后多要一些钱，然后把钱赔给我。”顾蜜如强调这件事，就是在跟司献春反复地强调，他必须完成这个目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看顾蜜如的眼睛。在这样温暖舒适的环境，这样不该属于两个人之间平和的气氛当中。

他的手心是软的。

然后现在，又给他定了一个目标。

于是顾蜜如先是用谎言，给了司献春一个回家的希望。摆脱痛苦的希望。

顾蜜如看到他眼睛发直，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又问了一遍：“记住了没有？”

司献春下意识地接了，接到了手中，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顾蜜如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会死掉。无声无息的，像三千世界当中，每一个配角一样不起眼的默默地死掉。

看到那上面一笔又一笔的非常精细的账目，甚至包括了给他买亵衣和亵裤的散碎银两……

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司献春恐惧涣散的视线，慢慢地定在账本上面。

司献春很显然有些斯德哥尔摩症状。如果顾蜜如一边吓唬他然后一边对他好，利用一下他的这种心理疾病，说不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第二页都是一些大价钱的药材，顾蜜如指给他看，还解说道：“这两味药材是在信云镇买的，这两味药材，是在巡州城买的。”

因为粉碎一个人的人格第一步，是否认对方，不断地否认对方。

说：“还没力气？拿来吧。我帮你。”说着就去拉被子。

可是罹患了斯德哥尔摩的患者，一旦失去了他的“虐待者”，就失去了心理依赖。心理疾病会变得更加严重，或许没了恨，没有了自毁值。

让他回到司家，拿钱来给她。

他想在她的眼中找到某些事情的答案。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对自己这样？

顾蜜如垂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的腰，把汤婆子拽了出来。

司献春那些被冻坏的，迟钝而麻木的神经，仿佛终于接回了原位。

顾蜜如迅速下地拿过来一个像花瓶一样的东西，走到床边上，递给司献春说：“你应该想方便了。你这几天昏昏沉沉的时候都是我帮你，现在你彻底醒了，自己来吧。”

至于之前为什么会崩世界……其实是因为她太过敬业。扮演痴情女配，她会倾尽所有助男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顾蜜如平静和他对视，开口解答他的疑虑。

顾蜜如看他瞪着自己不动，微微向前一步，单膝跪在了床边上。

不过这一次顾蜜如没能把被子拉起来。因为她的手，被司献春慌忙之间按住了。

往往这个时候等到她退场，男主角都会真的爱上她，因为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顾蜜如不想走那条路。她也绝对没有做一个“虐待者”的爱好。

他读的书不多，但是常用的字他都认得。

说道了巡州城，司献春的眼中闪烁了一下。

因为哪怕被扔进那间四面漏风的屋子，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好歹还有人给他吃的。

司献春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接着伸手抹了一下他的眼泪，声音平缓而低沉地对他说：“给你看病我花了不少钱，我的首饰已经全都卖了。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回到司家多给我要一些银钱回来，这是你欠我的。”

而重塑人格的第一步，是肯定对方。

“你看看？”顾蜜如把一个账本拿出来，展示在司献春的面前说：“这是我为你花的钱，你要想办法给我弄回来。”

等到她任务完成脱离了这个世界，司献春变成什么样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次她接的是救赎的任务。既然是救赎，那就不能摧毁人格，而是要重塑。

他一点一点从上面看到最下面，他以为结束了。顾蜜如却又翻了一页。

他浅蓝色的眼睛，蕴着一些疑虑，在跳动的灯火当中慢慢鲜活。

司献春因为满心都是疑惑，竟然没有因为顾蜜如伸手，而以为她要打自己。所以他这一次没有后退，就只是眼睫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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