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族老都这么说,庄人们才松了一口气,各自欢笑着领取了派发的物资然后便陆续散去。
境内匪患被扫除,郡府又无作加征,免了这双层的盘剥,总是一件值得大大庆贺的好事。
但还是有几个庄人敏锐察觉到族老面有忧色,便刻意留下来,待到村民们散去后才凑上来,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族老还有什么忧事?是不是石奴他们”
那族老听到这话,眼神陡变锐利,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继而才又叹息道:“周主簿召我入衙,告是这路人马要从咱们张原离境,要我家供给草谷马料。”
“这周主簿着实可恨,旧年争水虽然打死他族几人,但咱们也给了补偿。如果不是松龄公率子弟战死关东,这南白水有他家逞强之地?把咱们赶下塬来不只,这些年县里什么苦差都要派发我族!”
有庄人听到这话,顿时恨恨说道。
另有人则说道:“若仅仅只是草谷马料,虽然为难,但族人们紧聚一下,倒也能供得上。七郎不是说,那队官军只有五百人?”
那族老闻言后冷哼道:“老子活了一甲子,见过由官做贼的,见过由贼做官的,但不管是官是贼,却没见过不舔血的!官军过境,总是一劫,又是一部剿匪大胜的骄兵,索求怎会简单?族里重货转藏起来,留十几口羊,他们若还不满,老子一条老命交上!只是切记,不要告诉石奴他们!”
村庄内众人听从这族老吩咐,忙不迭动员村民藏匿庄中粮货储蓄。当得知将会有官军过境时,刚刚略有欢颜展露的村庄顿时便又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午后甚至飘起了一阵冰雨。
第二天,天空仍然阴霾,砸落的冰粒子也便成了雪花,断断续续的飘落,给这村庄覆上了一层素白,人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等待官军到来,甚至没有人家敢动火烟。
上午时分,村庄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十几名庄人簇拥着那族老站在村口,神情忐忑的翘首以待。终于,有二十多名身裹厚厚披袍的骑士们出现在视野中。
待入近前,一名巾布裹脸的骑士向着庄人们喊话道:“某等乃入境剿匪李大都督部先驱,此处庄主可在?有没有收到县衙供物的命令?”
“老朽便是庄主张鹤,昨日入衙听受命令,归后便着庄人筹备,草谷物料已经收聚庄中,请将军入庄查收!”
那族老连忙走上前去叉手说道,骑士闻言后便点点头,翻身下马示意庄人引路,带着十人入庄查看。其他骑士则绕庄奔行一遭,将这村庄周边地形察视一番。
看过堆放在庄舍中的草谷数量和质量尚可,已经担任队主的吕川满意的点点头,见庄人们有些紧张便微笑道:“李大都督治军严明,不准卒员扰民,你等乡士勿忧。草谷物料尚算周全,另有一事还要有劳庄主。”
虽然他表现的很客气,但庄人们却不敢怠慢,那族老连忙上前垂首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归途逢雪,本部行装却准备不足,仍需毡裘诸物御寒。庄中若是有储,需筹借百领,若无请别处转借。待本部停驻此间,再共庄主细算所费。”
听到这话,庄人们先是松一口气,旋即却又提起心弦。若只是一百领毡裘倒也不难,他们村庄上千口人丁,勉强可以凑得出。可问题是,要求真的这么简单吗?
他们也经历过,过境之兵尤甚于匪,大队人马还没有入庄便又提出新的要求,眼前这兵长看起来客气,但若是不能满足的话,必然就会翻脸无情。
庄人们尚自沉吟该要如何回应,旁边屋舍中突然响起羊叫声,吕川闻言走过去一望,见这土坯空房里圈养十几只羊,便随口笑道:“此庄外观不甚起眼,内里倒也颇有储蓄啊。只是这些羊贴膘不多,还要细养才能过冬啊!”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诸庄人闻言后却是神情大变,族老连忙上前顿首道:“这些生羊,是庄人倾家贡献慰劳将军等。物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庄人竭力能给,恳请将军能”
吕川闻言后脸色陡地一沉,抬腿将这族老踢翻在地,旋即便怒喝道:“拿下这作威恶豪,大都督明令凡有借我军势勒取乡里者,有见必惩!将诸庄户聚此,公审此獠!”
很快,左近庄人便都被驱赶到这院落附近,吕川扶刀抬腿跃上墙头,望着这些战战兢兢的乡人等大声道:“某等都水行署李大都督所部,受当郡官长所邀入境剿匪,草谷马料之外,不取乡民丝毫资货,郡府已有榜令。尔等乡人勿以为扰,乡贼已经收监,若有因此受勒损货者,入前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