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这一病就缠绵病榻, 不良于行,夜不成寐。她人又多疑,不免宫里又细细查了一回, 复又添了头晕频发的毛病,更是频频招太医诊治。
偏偏大夫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风湿骨痛本来也是顽疾, 但太后娘娘的年纪实在还算年轻。只能推测可能太后娘娘时常在佛堂蒲团上念经受了地上湿凉之气。
孙太后有些懊恼, 萧偃倒是殷勤侍药,早晚请安,但孙太后身体不适,心情烦闷, 看到他便想起那被内阁驳回的憋屈事, 干脆命他不必过来请安。
而内阁那边,则也开始命司礼监呈御览的折子送到皇上跟前签了。
“内阁在示好。”萧偃一边翻着折子一边道:“也是一个考验, 若是我什么折子都照批回去,那么他们也就会看轻我,但我若是折子看得特别细, 不停地追问, 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他们也会警觉, 想法子让我少给他们添堵。”
“其实内阁们希望皇帝垂拱而治,清净而为, 什么都交给他们就行, 这么多老臣子,什么事情都是井井有条的, 皇上若是忽然插手, 可能反而会横生枝节。”
巫妖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却持着朱笔手不加点一路圈下去,忍不住笑:“那你现在这全画圈?”
萧偃道:“这些折子都不重要,没必要浪费时间。你注意看看就知道了,看这个,吏部三品以下官员磨勘结果,这都快六月了,去年的官员磨勘结果才出来,这个结果直接影响到官员的下一任任命,确实重要,但对现在的我不重要。”
“还有这个,西僵土司的贺表,要钱,还有要送给朕一个土司的女儿为妃,礼部已代朕辞了。”
“这本,南海海税的收取和开支,年年都刚好抵销,总之朝廷就赚不到他们的钱,这必然也是户部那边默许的,他们那群蠢人甚至觉得不用开支给他们费用就很好了,当然也有可能受贿,便不追究。”
“这本是定乡试的各省的主考官,明年开春是大比之年了,这些下去的主考官录上来的举子,明年进京机会来拜座师,因此也是特别抢手的差使,各方大佬都要平衡到,同样也是已订好分派好的,没朕什么事儿。”
萧偃将那折子扔回去,又翻开一本:“再看这个,兵部的军饷分配,这东西确实重要,在兵部的将军们能打破头,但送到我这里来,必定是已讨论出结果了,朕的意见不重要,但这长篇大论的各省的军饷银粮草武器分配,就是为了烦死我的。这是经过挑选的折子,琐碎繁杂,显然期待我一看就被吓到,然后自动放弃这认真批折子的权力,这显然是司礼监的小心思,当然吴知书没这头脑,必定是太后的吩咐。”
巫妖道:“有算错的地方。”
萧偃一怔,又一喜:“哪儿?”
羽毛笔浮现在空中,在一处点了一下,萧偃仔细一看,原来是折子后附着的细则,应当是书办不够细心,抄错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错了以后,必然影响最后的总数,萧偃拿了朱笔画了个点在那数字上:“内阁肯定吓一跳,下次再送进来肯定就会核对得更细。”
两人说着闲话,一下便将所有的折子批完,命人送回去,萧偃看了看天色,知道今日御医刚刚试了新药,这个时候应该要给太后用针,用完针后,继续决定去山庄看看。
然而从卧室走出来的萧偃震惊了,整个山庄被收拾得簇然一新,花木修剪得整整齐齐,栏杆新漆,墙面也重新粉刷过,夏天的风吹过树梢与花丛,只令人觉得涤荡身心,心旷神怡。
“何总管收拾的。”
刚刚跟着乌云朵赶到山庄的祝如风道:“他伤好了就没歇过,天天安排收拾这庄园。连护院都让他给安排好了三班,每班轮班,实在也是个人才。山庄的井水全都有水了,皇上的引水符果然有效,如今取
水用水方便多了。”
祝如风已摸出了规律,每次皇上要见他,就会先让乌云朵来找他,神奇的是这只黑猫仿佛真的通灵一般,总是能够准确找到他,有一次他临时有事回了安国公府采买些东西,乌云朵居然也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在屋檐上居高临下望着他。
这般神异通人性,令他联想起之前传闻的宫里猫灵伤人的事,虽说少说多做,主上的事绝对不问,但他心细如发,却也不免想着这真龙天子是否真的亦有异兽相助。
最神奇的就是送何常安来的时候,给了他几个银制的符文,说是引水用的。他拿回来砌在井台上后没多久,一天早晨便听到下人来报,枯井里出水了!
晶莹甘甜,清凉澎湃的井水涌满了深井,庄子一下子便不再困于取水,甚至还能搭起水车,引水到山坡上的田地,庄子的出产立刻就能有了!
这实在让他深感灵异,天子果然真的有些神灵护佑在?又或者听说国师法力精深,小皇帝派了个替身去国师那里,莫非是国师的法力?
他心头思绪翻滚,但面上仍如寻常一般和萧偃禀报:“何总管一直等着皇上过来,您要见他吗?”
萧偃不太想听何常安哭哭啼啼的表忠心,只想陪着巫妖去山谷跳滑翔伞。脸上不免露出了些厌烦犹豫之色,祝如风看他表情,拿了信给他:“何总管之前写的东西。”
萧偃打开看了看:“无非是哪些人能信任,没什么重要的,宫里的人基本都换完了,高元灵也自缢了,和他说朕如今用不着他,且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