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左思已经控制不住,弯下腰开始呕吐起来。
他吐得两眼昏黑,迷糊中被似乎什么锁链之类的东西拦腰圈起,然后双腿离地,飕,一阵眩晕后,他和巫妖已站到了另外一处山丘上,离那白骨坑更远了些。
冬日的风凛冽吹过,那味道明明吹走了,但范左思鼻尖仍然萦绕着那恶心的腥臭味,他嘶哑着道:“这是什么?”
巫妖冷漠道:“很显然,龙穴被人动了手脚。”
“你自己看看吧,假如你说的这玄武位,有了这么一个巨大的深坑,掘断了你们这所谓的龙脉,又扔进了活人活生生虐杀在里头,造成了无尽冲天的煞气。你觉得这个陵寝,会对皇朝的国运造成什么影响?”
范左思却先被别的信息吸引了:“为什么是虐杀?你怎么知道?”
巫妖冷冷道:“很明显,都是活着被打断了双腿双手扔进去的,在腐烂的尸体堆和白骨里,爬不出来,只能哀嚎着死去,或者自相残杀,吃腐尸和腐肉,或者吃一起被扔下去的活人的肉,大概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是最后仍然还是会死去,而且非常痛苦,非常怨恨。”
范左思:“……”
巫先生形容得太过贴切逼真,只是想到就令人窒息了,他身体微微颤抖,又低头看了一下整个陵墓的风水,拿出罗盘又对了对方位,心里砰砰跳着,一股凉气从脚跟直冲天灵,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很明显了……这龙脉确实被人蓄意破坏了……堪舆师公认的口诀‘明堂藏万马,水口不通舟’,也就是陵墓要宽敞广大能跑千军万马,又要封闭,却又不能全封,需要‘得水又藏风’但如今这陵墓,原本明明是群山环抱,龙运深远,众水朝谒,紫气聚合之相,如今这背靠着的山不知何时竟有这样阴气森森的大窟窿,掘山断脉,靠山缺陷。难怪今上身体孱弱,又是那早夭之相。”
范左思心里的愤怒、悲怆、恐惧交织在一起,冲撞着胸膛,看到这样可怕的阴谋,他实在心里难以平静,他大口喘着气:
“你再看那水口,怎的变得如此宽敞,原本应当封闭养着风水,如今龙穴山峰崩缺,深坑掘断,风无靠山挡,紫气受风吹袭,乘风而散,荡然散尽,水口明堂倾泻,水也直冲而去,风水不在,这是亡国之相啊!”
他满目泪水,喉咙哽咽:“这究竟是何人,如此阴毒!坏我龙脉!断我国运!”
巫妖双眸冰冷:“我一直奇怪,小皇帝明明运气不错,为什么偏偏会是个早夭之相,若是原本气运不在他,
那他不至于做什么事都如此顺利,他的天赋,他的气运,他的人望,都证明这就是天道选中的人王。这和所谓的天子气运充满了矛盾,这个白骨煞气坑,绝不是一年两年做得成的,包括那个水口,大概也是一年一度慢慢挖开,才能不引人注目,这是处心积虑。”
范左思嚎啕道:“如此深坑,还是处心积虑杀了这许多人,来不及了啊!就算填平此处,也绝不可能从无到有长出补足这原有的龙脉,长出山体,眼看着神州陆沉,生灵涂炭,我的大燕啊!”
他嚎哭着,竟丝毫想不起自己在这极冷之处,只是两眼哭得通红,咽喉干痛,悲怆愤怒充斥着胸口。
巫妖却有些嫌他吵闹:“别哭了,我来想想办法度化这些冤魂。你先回去吧。”
范左思愣了下,老泪纵横,双眼朦胧:“啊?先生有什么办法?我们回去请高僧?请普觉国师来度化?这也不行的,顶多只是让这戾气少一些,但这么多的白骨,这么多年的怨气,这是处心积虑,恐怕全国的高僧都来这里度化都不行,除非有有道高僧,舍身度化,献祭佛祖。即便是如此,化解掉怨气,这龙脉也已被完全污染和掘断,恢复不了了。数年之内,刀兵必起,干戈不休,天子早夭,生灵涂炭。”
巫妖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先回去吧,回去以后速速回京,禀明皇上,让他查查看这里有什么人能常年不断地送人进来杀,没有意外的话,这守陵的官员必有内应,毕竟掘坑,送人,都需要长年累月。看这情况,应该是先在山腹内挖了深洞,将龙脉掘断,然后上面留一个小口,不停将活人打断手足后扔进去虐杀。”
范左思咬牙,恶狠狠道:“自然!定要揪出这贼子!这是大逆之罪!寸寸凌迟也不能偿此之恨!究竟什么人能如此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巫妖道:“我送你下去。”
范左思一愣:“先生呢?”
一条锁链穿过寒冷的空气卷住了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回去和皇上说,此事了后,我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不必找我。”
“愿国祚流传,王朝永继。”
范左思被远远送到了陵寝之下墓道中央。
高高的寒山上只剩下了巫妖,他凌空立在那巨大的深坑上,骨链缠绕着他的魂体,镶嵌着无数灵魂宝石的冠冕以及法袍在森冷冰寒的雪花中都晶莹剔透,无数漆黑浓黑的怨气从下蒸腾而上,盘旋着啸叫着缠绕着他,仿佛欢呼战栗着拜伏在王之足下。
“让他乖乖的。”巫妖对着冰寒空气中飞舞的雪花,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