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东夸张地摆了摆手,“宋行长你的魄力风采我是见识过的,廖某人我很佩服,”他扭头看向右边,“孟老板,宋行长还会使剑呢,”又扭头看向左边,“我瞧那剑花挽得不比小凤仙差什么……哎,宋行长,你是英国人吧?英国人也爱听戏,我看你那可是童子功啊。”
“家慈爱戏。”宋玉章简短道。
一直一言不发的孟庭静忽然转过了脸,“你会使剑?”
宋玉章笑着微一颔首。
“我怎么没见过?”孟庭静淡淡道。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活跃气氛的廖天东都觉得听着别扭奇怪了,孟庭静这话问得太自然,有股别样的亲密,好似两人很熟,他应当对宋玉章了如指掌似的,廖天东将这两人定位为“面和心不和”互相坑害的仇敌,这怎么听上去那么古怪?
宋玉章答非所问道:“长久不使,手生了,承蒙廖局长给我几分薄面,不嫌弃就好,同小凤仙比还是差得远了。”
廖天东呵呵一笑,后又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拿宋玉章同个戏子比,但见宋玉章未曾面露不悦,心下也稍稍安心了些,想来宋玉章爱戏,也不会计较这些。
茶煮好了,一杯杯倒出来,浓厚的茶香便如云雾一般围绕着几人,廖天东先拿了茶杯,“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以茶代酒,敬三位对海洲铁路建设的支持。”
孟庭静已拿起了面前的茶杯。
宋玉章和聂雪屏都没有动。
不知聂雪屏怎么想,宋玉章对孟庭静的这一步棋是大大出了意料,他以为以孟庭静一贯的个性不可能采取这样温和折中的法子,要么就只能双方硬碰硬了,然而稍一细想,宋玉章也不禁不赞叹孟庭静决断的高明。
修建铁路已是势在必行,即便孟庭静再怎么百般阻挠,也只能延缓推迟,绝对无力阻止聂宋两家的联合。
与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以退为进,参与到修建铁路之中,孟家现在掌控了海运,又谁知他日后不能同样掌控海洲的这一条铁路?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承受丧父之痛的情境下,孟庭静依然能作出如此冷静、精准的判断,实在是让宋玉章不敢小觑。
孟庭静或许不是个好情人,但一定是个优秀的商人,也是个可怕的对手。
面前茶烟袅袅,宋玉章半靠在椅上,懒洋洋地一伸手拿起了茶杯,目光看向了孟庭静,“孟老板,今日我也以茶代酒,希望未来咱们可以好好合作。”
“好好。”
廖天东不等孟庭静说话,先帮他应承了下来,随即又殷切地看向了聂雪屏,聂雪屏在他的注视下也伸手拿起了茶杯。
廖天东大喜过望,口不择言道:“干杯干杯!”
几人的杯子遥遥相敬,互不触碰,几道眼神撞击,又各怀心思地收敛,清茶入口,是苦是甜,各品不同滋味。
事儿算是谈妥了,廖天东站起身,甩了甩手又跺了跺脚,“后头天就要凉了,这样的好时候不多了,海洲的冬天可真是冷得人难受,趁这样的好天气,我得松快松快,宋行长,聂老板,方才来的时候你俩是不是在赛马?”
“哪是赛马,随便跑跑,”宋玉章也站了起来,他拉了拉手套,淡笑道,“聂先生不肯赐教,廖局长,不如我俩试一试比一比?”
“好啊。”
廖天东一摆手,“等我去换了衣服回来。”他哼着戏腔,志得意满地入内去换骑装。
全场四人之中,只有廖天东是真正的喜形于色,宋玉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倒是很平静,便是墙头草才能屹立不倒,老狐狸。
宋玉章收回目光,刚要迈步时,膝盖前却是凭空伸出了一条长腿将他拦住。
宋玉章低垂的视线缓缓偏移向右,淡笑道:“孟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比。”孟庭静道。
“赛马?”
“不错。”
宋玉章笑了笑。
“怎么,”孟庭静淡淡道,“不敢?”
宋玉章道:“这没什么不敢的,孟老板想比,那就比吧。”
“比试总要有个彩头吧?”
“孟老板想要什么彩头?”
孟庭静放下长腿,注视了宋玉章微笑的脸,嘴角也微勾了勾,是个冷厉多过柔和的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宋玉章,“你过来,我再告诉你。”
宋玉章不动,手指交互交叉着,黑色的手套互相胶连在一块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似在沉思要不要答应,又似在预备要脱去手套,正当他犹豫时,身后传来了聂雪屏平缓的声音。
“孟老板,不如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