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那个炸点继续往下挖。”
“是。”
发生过再爆炸的地方仍有爆炸的危险,聂饮冰带头,聂家和孟家的家将也都是不怕死的,冲上去一齐奋力挖掘。
孟素珊辨认了那些躯干与孟庭静宋玉章都无关,便又回到右下,焦急地凝视着废墟中炸开的那个洞穴。
二次爆炸让挖掘阴差阳错地变得容易了一些,很快就挖出了几具尸体。
聂饮冰浑身一震,知道这是挖到底了,忙道:“快,抓紧——”
尸首不断地被挖掘出来,沈家的人在旁负责搬运,先前是搬石搬木,这时是搬运尸首,也有还剩两口气的,赶紧抬上一旁的担架送去医院。
随着挖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聂饮冰的动作也有些失控了,他丢了铁铲,徒手去掀开那些被压扁的尸体。
不是,这个也不是,不对,还不在……
聂饮冰用力掀开了一具人体,随即一张沾满了血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聂饮冰怔忪了两秒,头脑内空白闪过,立即大喝了一声。
两边家将听到动静,马上赶了过来。
宋玉章满面血污,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那张脸太具有标识性,众人一下便认了出来,立即合力将他身上的障碍和尸首全部挪开,聂饮冰扑上去便将人拉入怀中,“玉章?玉章?!”
宋玉章在他怀里摇晃着,显然是失去了意识,聂饮冰心如刀绞地将人抱起,手上却受到了阻力,他急匆匆地低头一看,却见宋玉章的右手被另一只血污的手给攥住了。
孟家的家将随即认出了孟庭静的衣袖,大喊了一声“少东家”后,也是疯了一般的挖掘,孟素珊听到后也立即冲了上来。
孟家的人迅速挖开了,孟庭静那一身雪白的祥云长袍早已被染得红乌一片,左手正死死地攥住宋玉章的手。
孟素珊哀鸣一声扑了上去,孟家的佣人合力将孟庭静给抬了起来,人一抬起来,孟素珊才发觉孟庭静的后背连着右手臂都是一片血色,终于是禁
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孟家的人心急如焚,几个人扶了大小姐,几个人上来去掰孟庭静的手,然而孟庭静攥得死紧,手指头乌黑僵硬,几乎是黏在了宋玉章的手上。
“别分了,”聂饮冰漠然地对孟家众人道,“一块走。”
两天后,宋玉章在医院中醒来了,他睁开眼便看见了守着他的聂饮冰,微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不大确定,“饮冰?”
聂饮冰已站起身按铃叫了大夫过来。
宋玉章的伤情相较于爆炸来说已经算不上重了,断了两根肋骨,有些轻微脑震荡,还受了许多皮外伤,但总体来说,同宋玉章想的一样,好手好脚,人还活着,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之所以咳血,是断了的肋骨戳到了肺部,所幸也不严重,否则宋玉章应该当场就死了。
大夫给宋玉章检查时,宋玉章问:“庭静呢?”
“他伤得更重一些,”聂饮冰代为回答,“不过也没死。”
宋玉章长出了一口气,那一口气牵动了他的肺腑,又是令他疼得变了脸色,“他伤在哪?”
“后背和手臂烧伤了,右手断了,右肩骨裂,左手骨折,肋骨断了三根,其余都是些皮外伤。”
宋玉章听罢久久不言,待大夫离开后,他道:“他也住在这儿么?我想去看一看他。”
“他就在这一层,你想去看的话,我可以推你过去。”
自宋玉章醒来,聂饮冰一直都表现得出奇的平静,宋玉章没多想,他现在就想先看一眼孟庭静,这样才好略微安心一些,不是什么别的意思,毕竟也是同生共死过的关系……
聂饮冰要来轮椅,推着宋玉章出了病房,往孟庭静那间病房稍推了两步便听到了吵嚷的声音。
“不过断了几根骨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命硬的很,别管我。”
孟庭静左右手全包了,身上因为烧伤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受了点擦伤,正是个木乃伊的形象,木乃伊重伤之中仍然威严无比,趁孟素珊不在,逼着家将给他推了轮椅。
都说宋玉章没事,他没亲眼见到,怎么能真的放心?
家将们素来怕他,虽然大老板的两只手都受了伤,目前是没有扇他们耳光的可能性,但等将来好了,未必不会补全,只能硬着头皮推他出去,“东家,就看一眼,看一眼得马上会来,让大小姐抓着,我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大姐还会吃了你们?”
孟庭静说话还是疼,只是沉着脸叫人看不出来。
轮椅一出病房门,孟庭静正眯着眼忍痛,一眼便看到了同样被推出来的宋玉章。
他呆怔着,定定地看着宋玉章由聂饮冰越推越近,及至宋玉章来到他跟前时,他仍在发怔。
宋玉章看了他那木乃伊的形象,便道:“伤成这样就老实一点吧,”吩咐孟家的家将,“推他回去。”
孟家的家将察言观色地应了一声,赶紧去推孟庭静,孟庭静的目光仍黏在宋玉章身上,随着轮椅的转动在宋玉章身上也跟着转了一圈,进了病房以后,他无知无觉地笑了一下,浑身上下忽然一点儿也不疼了。
宋玉章道:“走吧,我也回去了。”
聂饮冰沉默地推宋玉章回病房,脑海中却是不断地闪出他将宋玉章挖出来的场景。
尸山血海之中,宋玉章同孟庭静紧紧拉着手的画面。
聂饮冰低头看了一眼宋玉章,宋玉章面上有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很柔和,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