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被那巨响吓了一跳,心想什么东西,送他花还摆个臭脸。
宋玉章低下头,从花篮里又捡了一株花在鼻尖轻嗅,心中有种偷偷耍了人的得意。
哈哈!他给聂饮冰的其实是整个篮子里最差的那一朵!
聂饮冰关了门,一只手掌贴在门上,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空中一点,胸膛里“咚咚”作响,跳得有些发紧的难受,聂饮冰抬起手去按住胸膛,淡淡的清香顺势钻入鼻腔,聂饮冰一低头,手掌里攥着那朵雪白的茉莉正贴在他的胸前。
茉莉花低垂着,在聂饮冰的注视下,幽幽地落下一片,柔嫩的花瓣飘摇着落在暗红的地板上,聂饮冰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种很奇异的悲伤,好像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也随之坠落了。
聂饮冰开始经常看宋玉章。
除了家里的人之外,他很少那样长久地注视一个人,他发觉宋玉章很爱笑,而且是无时无刻不笑,笑容并不勉强,完全是发自内心,好像一点点小事都能使他很快活。
赢钱了,他笑,输钱了,他仍然是笑,伸手过来很随意地拍打他,“真是可气,又是差那么一点儿,饮冰,你说会不会马场中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操控这比赛的结果?”
聂饮冰转过脸看向马场,很奇怪的是,他时常看宋玉章,但如果宋玉章看他了,他却又不看宋玉章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很自然地就变成了这样。
聂饮冰道:“有可能。”
他一向爱马,那些赛马虽然比不上战马,但也是毛发油亮高大健美,从前来说,应当是很能吸引他的目光的。
可不知怎么,聂饮冰的目光无法凝聚,不由自主地就要分散,分出一点点余光去看宋玉章。
宋玉章正在低头点烟,他新买了个火机,“啪”的一下,很快地点了烟,抽烟甩手,动作行云流水,他从来没刻意去想要卖弄自己的风采,在这些最普通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
,他已足够迷人。
我是被他迷住了吗?聂饮冰在心中拷问自己。
都说英雄惜英雄,男人之间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也是很寻常的。
然而聂饮冰转念一想,随即又很客观地在心中承认自己同赵渐芳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远称不上志趣相投。
宋玉章打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抬手撩了撩领子,“天热起来了。”
聂饮冰的余光仍在瞥宋玉章,他发觉宋玉章的皮肤很白。
宋玉章站起身,“不行,我得去买杯酒,”他伸手按了聂饮冰的肩膀,“你要么?”
聂饮冰用行动代替回答,他招了招手,叫人去端两杯加冰块的威士忌。
宋玉章扶着他的肩膀坐下,靠在他耳边道:“别叫马场的人去买,酒钱能贵上三成。”
聂饮冰的手微微攥紧了,“不过一些跑腿的费用。”
他耳畔传来宋玉章的笑声,同时还有一股绵绵的热气吹了过来,那是纯男性的气息,带着他不喜欢的烟草味道,可还是很好闻。
“少爷,知道你阔。”
带笑的声音渐远,聂饮冰的耳廓却慢慢地发了烫。
宋玉章放开手,翘了腿继续抽烟,用膝盖碰了碰聂饮冰,“哎,你不如把那三成给我,我替你去买酒。”
“我不需要你替我跑腿。”
宋玉章叼着烟点头,冲着聂饮冰无可奈何地一笑,“好吧,算我自作多情。”
聂饮冰木着脸,耳朵滚烫得快要烧起来,他不反驳也不承认,等那杯冰凉的威士忌端来时,他拿起酒便猛灌了一口,然而耳朵还是烫,而且那烫像是传染一般蔓延开来,从他的耳尖一直传到侧脸,从侧脸继续蜿蜒而下,一路滚烫到了他的胸口。
聂饮冰不自觉地抬手去触碰,胸膛里又是“咚咚”作响,聂饮冰一低头,恍惚间仿佛看到胸前有一簇白而蔫的茉莉花,清香幽怨,随处凋零。
“报告师长,队伍已准备完毕!请指示!”
聂饮冰从过往的回忆中猛然回过了神,他的书桌上正摆着一盆清水茉莉,花瓣鲜而嫩地漂浮在水面,一丝波痕也无。
聂饮冰凝视了那花朵,冷然道:“走。”
队伍整齐肃然,不过百人,全是队伍里的精兵良将,正是一个精悍的突击队伍。
国内都盛传战争即将结束,随着这传言似乎越来越真,敌寇也越来越疯狂,忽然便集结了几十万的兵力,发了疯似地向中原腹地进攻。
这里是一道天堑般的关卡,聂饮冰的任务便是阻止敌人的前进,不能阻止,那就尽力地去延缓,想尽一切办法去拖慢他们的脚步。
聂饮冰是个不善言辞的长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先上了自己的马,回头目光一寸寸地扫过那些人的面庞,这些人都很年轻,跟他一样年轻,聂饮冰双手攥着马缰,面容清冷,“出发!”
他扭过脸,扬起马鞭,战马高昂起前蹄嘶鸣一声后便疾奔向前,聂饮冰微躬着身,口袋里微湿的茉莉花紧紧地贴着他的军服,在风中散发出久远的幽香,那香气真美好,如往事,如昨日,他的胸膛也仍像那时一样炽热而滚烫。
柔软的花瓣在疾驰中颠簸洒出,顺着胸膛滚滚落下,城门倏然打开,聂饮冰拔了腰间的枪,跃入了那雪白灿烂的天光之中。
“我叫赵渐芳。”
“你呢?”
“聂饮冰。”
“饮冰……十年饮冰,难凉热血,”那笑脸人如其名般带着芳香扑来,眼睛明亮地闪着动人的光,“好名字,我喜欢。”